春风拂过山梁,冻土消融,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苏醒的气息。流民屯迎来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春耕。希望如同地窖里那些成功发芽的薯种,在每个人心中破土、生长。
然而,喜悦很快被更实际的问题冲淡:薯苗有限,如何分配?坡地有新垦有熟荒,哪家种哪块?畜力仅有几头瘦弱的毛驴,先紧着谁家用?这些看似琐碎的问题,若处理不当,足以让刚刚凝聚的人心再生芥蒂。
林川深知,这不仅是农事安排,更是制度建设的试金石。他召集议事会,并让每户都派出一人参与商议。祠堂前的空地上,黑压压坐满了人,气氛严肃中带着一丝忐忑。
“薯苗是按户分,还是按人头分?”有人率先提出关键问题。
“按户分!张家就一个老汉,李家七八口人,按户分李家吃亏!”立刻有人反驳。
“可按人头分,王家刚添了丁,娃子还不会吃饭,也算一口吗?”
“地也一样!熟地肥,荒地薄,抽签决定公平!”
“抽签?万一手气背抽到远地的,一天功夫全耗在路上了!”
争论声此起彼伏,各有各的理,谁也说服不了谁。王老栓等长者试图用“乡里乡亲互相体谅”的老办法调和,但在实实在在的利益面前,显得有些苍白。赵铁柱听得头大,恨不得吼一嗓子“都别争了,听川子的!”
林川没有急于裁决。他让吴秀才将大家的意见一一记录,然后站起身,双手虚压,待众人安静后,才缓缓开口:
“乡亲们,咱们争,是为了把日子过好,是好事。但争,也得有个章法。我提个法子,大家看行不行。”
“第一,薯苗分配。以‘户’为基础,但按‘丁口’调整。壮劳力多的家户,多分些苗,也多承担开垦荒地的任务。孤寡老人或弱劳力的家户,分熟地,保底收成。这叫‘按劳分配,兼顾弱势’。”
“第二,土地划分。熟地抓阄,好坏凭运气,但三年一换。新垦荒地,谁开垦,头三年谁优先租种,三年后纳入公中再分。这叫‘鼓励垦荒,动态平衡’。”
“第三,畜力使用。公中统一调配,优先保证最急最重的农活,比如翻耕硬地。各家按使用时长,用日后收获的粮食或工分折算补偿。这叫‘公有公用,有偿使用’。”
这三条法子,既考虑了效率,也顾及了公平,还引入了简单的激励和补偿机制。众人听完,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虽然仍有细微不满,但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比单纯抓阄或平均分配更合理,也更能调动积极性。经过又一番细节磋商,这套初步的“春耕章程”总算定了下来。
规矩定下,执行便是关键。划分土地时,难免有边界纠纷,林川便带着王老栓、吴秀才亲自到场,依据章程和实地情况现场裁定。分配薯苗时,丫丫捧着账本,仔细核对每户丁口和应分数额,张五和李窑工负责按量分发,整个过程公开透明。畜力的使用由赵铁柱负责调度,虽然偶有抱怨排队等待,但看到毛驴确实先用于最难啃的硬地,大家也便没了话说。
章程的推行,并非一帆风顺。有人想多占点地边角落,有人想偷偷多用会儿毛驴,但在公开的规则和众人的监督下,这些小心思大多没能得逞。一种基于规则的秩序,开始在流民屯取代纯粹的情面和乡约,缓慢而坚定地生长。
与此同时,张五和李窑工也没闲着。他们根据翻地的实际需求,改进了犁铧的弧度,使其入土更省力。李窑工甚至尝试烧制一种更薄但更坚硬的陶片,嵌在木犁头部,以减少磨损。虽然失败了多次,但这种不断尝试改进的风气,却在工匠间悄然形成。
丫丫在忙碌的春耕中飞快成长。她不仅要把账目理清,还要跟着王老栓学习辨认土质,记录不同地块适合的种植密度。小脸晒黑了,但眼神却越发清澈明亮,对屯子里的大小事务也愈发熟悉。
春播那天,阳光暖融融的。人们按照划分好的地块,小心翼翼地将翠绿的薯苗栽入松软的泥土中。弯腰、培土、浇水,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庄重的仪式感。看着一片片坡地被整齐的绿色点缀,疲惫的脸上都洋溢着希望。
林川站在高处,望着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他知道,种下的不仅仅是薯苗,更是规矩、是希望、是一个新生社群对未来的承诺。前方的路依然漫长,外界的威胁依旧存在,但看着眼前这井井有条的春耕景象,他心中充满了力量。根须,正在泥土下悄然蔓延,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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