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眼冒死带回的情报,被林川如巨石般压在心底,未向众人言明。恐慌是无用的,只会自乱阵脚。他深知,在外部雷霆降临之前,内部根基的稳固比任何时候都更重要。而红薯丰收带来的“富足”,正是一块检验人心的试金石。
第一个浮现的难题,是“财富”的分配与流动。 破庙联盟的仓储前所未有的充实,但盐、铁、布匹、药材等物资却依然紧缺。原始的以物易物效率低下,且难以公平衡量价值。比如,一把好锄头该换多少红薯?一尺粗布又值几何?争执时有发生。
林川借鉴了古老智慧,推出了更为精细的“薯金”制度。他请张五用硬木刻制了不同面值的印戳,在统一规格的竹牌上盖章,代表一定斤两的标准红薯干价值。人们可按需将红薯或薯干存入公仓,换取“薯金”,再用竹牌在联盟内部兑换所需物资或支付劳务。
这超前的“信用货币”起初引发了巨大疑虑。老成持重者如周文远,私下忧心:“虎子,这竹片片能当饭吃?大家伙能认吗?”就连王老栓也嘀咕:“还是实实在在的粮食捏在手里踏实。”
林川不急不躁,他首先规定,联盟内部的所有公共支出(如巡逻队伙食、工匠报酬)一律使用“薯金”结算。当赵铁柱用打造农具挣来的“薯金”顺利从仓库换到全家口粮,当负责晾晒薯干的妇人拿到“工钱”竹牌时,怀疑的目光才开始转为将信将疑。小小的竹牌,悄然推动着一种崭新的、基于契约和信用的经济关系在旧秩序的土壤中萌芽。
然而,资本的嗅觉是最灵敏的。 县城里的米商吴掌柜,如同闻到腥味的秃鹫,再次登门。这次他不再仅仅通过赵德柱牵线,而是带着两名伙计,直接拉来了几车盐巴和铁器。
“小虎兄弟,”吴掌柜笑得像尊弥勒佛,“听闻贵处红薯大丰收,可喜可贺!这盐铁可是紧俏物,吴某特意备下厚礼,愿与兄弟交个朋友。价格嘛,好商量,就用红薯来抵,如何?”他开出的条件,表面上比上次优厚,实则依然是想用廉价的工业品换取联盟最核心的生存资源,进行不等价交换。
林川尚未答话,一旁的王老栓却经过“薯金”的洗礼,眼界开了些,瓮声瓮气地问:“吴掌柜,你这盐啥价?铁啥价?咱这‘薯金’啥价?得有个明白账,不能糊里糊涂!”
吴掌柜没料到这老农竟能说出这番话来,一时语塞。林川心中暗赞,接口道:“吴掌柜,交易可以,但需公允。不如这样,我等需哪些物资,列出清单,掌柜报上时价,我等也按市价估算红薯价值,咱们明码标价,如何?”
吴掌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惯用的信息不对称和模糊定价手段,在这群开始懂得用“价值”和“规则”思考的泥腿子面前,似乎失效了。他打了个哈哈,借口考虑,悻悻而去。这场未完成的交易,标志着旧有的剥削秩序在新生的共同体意识面前,第一次碰了软钉子。
与此同时,孙小眼并未放松对野狼谷的监视。 他传回消息,谷内的敌人似乎更加焦躁,活动频率增加,但依然没有大规模行动的迹象,像是在苦苦等待什么。林川推断,那个“槐花”信号或他们等待的接应,可能出了变故。
这短暂的喘息期,被内部一起突发事件打破。负责看守一处次要粮垛的流民孙二狗,被人发现监守自盗,用“薯金”竹牌偷偷向外部小贩换酒喝。事情败露,众人哗然。如何处置?是按新规严惩,还是念其初犯、家境可怜网开一面?
林川再次召集众人公议。最终,决定革去孙二狗看守之职,罚没其部分“薯金”,并责令其加倍劳作补偿。但念其主动承认(被发现后并未抵赖),且家有老母需赡养,未予驱逐。处理结果张榜公布,既维护了规则的严肃性,也透着一丝人情温度。
这件事,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雨,洗礼了初生的“薯金”体系和新立的规矩,让所有人更深刻地理解了“权利”与“义务”、“信用”与“代价”的关系。
夜色中,林川清点着仓库里的物资,抚摸着那些刻有印记的竹牌。 他知道,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正在潜移默化地重塑着这里的人心和秩序。而西北方向野狼谷的阴影,依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内部的每一次成长,都让他在面对外部威胁时,多了一分底气。但风暴来临前的宁静,还能持续多久?他派往县城的石头,能否及时带回希望的曙光?
(第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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