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空气仿佛凝固了。巡逻队再未发现新的明显痕迹,但那晚异常的夜枭声和溪边的脚印,像一根刺扎在每个人心头。林川知道,对手极其狡猾,一次试探之后便蛰伏起来,这反而意味着更大的风暴可能在酝酿。他不动声色地进一步加强了戒备,尤其是对水源的保护,增加了伪装巧妙的暗哨和陷阱。
与此同时,红薯迎来了第一次小范围的收获。 王老栓那半亩坡地,成为了全村的焦点。当他一锹下去,挖出第一串沉甸甸、红皮饱满的块茎时,围观的村民发出了一阵惊呼。称重的结果更是让人难以置信,半亩贫瘠坡地的产量,竟远超他往年一亩好田的收成!
王老栓用颤抖的手捧着最大的一个红薯,老泪纵横:“活了六十多年,没见过这么能长的庄稼……活命粮,这是活命粮啊!”他亲自将几个最大的红薯蒸熟,分给邻里品尝,那香甜软糯的口感,彻底征服了所有人的味蕾和疑虑。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之前观望、抵触的农户纷纷涌向破庙,争相索取薯秧,预订明年的种子。林川没有藏私,但他定下了规矩:优先供给愿意加入“农技互助会”、遵守共同约定的农户,并且收获后需返还部分种子,以帮助更多人。这一举措,不仅推广了作物,更将松散农户进一步纳入了有组织的网络之中。
破庙前空地上堆起的小山般的红薯,成了希望最直观的象征。流民和本地农户一起忙碌着,将红薯切片晾晒、或存入地窖,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薯香和欢声笑语。这份来之不易的丰收,极大地增强了群体的凝聚力和对抗未来的信心。
然而,林川并未被喜悦冲昏头脑。 他找到王老栓等几位有威望的农户,郑重告诫:“丰收是好事,但也容易招来觊觎。各村需组织青壮,夜间巡更,防火防盗,更要提防不明身份的外人窥探。” 他将防御的意识,从破庙核心区向周边合作村庄扩散。
张溥也再次派人送来密信,证实了林川的判断。信中提到,失踪复社成员一案已有眉目,种种迹象指向一股精锐的清军哨探,他们似乎对肤施县的地形和水源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并可能携带了简易的绘图工具。张溥提醒林川,对方目的不明,但绝非善意,务必加强戒备,尤其要保护好粮食储备和水源。
是夜,林川召集核心小队,进行了一次更深入的推演。
“如果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或者冲着粮食来的,会怎么动手?”林川指着沙盘上的破庙、粮仓、水源地和各条路径问。
孙小眼分析:“他们人少,不会硬攻。可能会偷袭,比如放火烧粮,或者下毒。”
石头补充:“也可能抓活口,逼问情报。”
赵铁柱握紧了改良火铳:“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林川点点头:“所以,粮仓和水源是重中之重,必须万无一失。从今天起,所有关键地点,明哨暗哨交叉,设置多重预警。大家轮流休息,兵刃不离身。”他特别强调,“若发现敌踪,首要任务是发出警报,阻敌前进,而非贸然接战。我们的优势是地利人和,不是匹夫之勇。”
就在会议结束时,负责在最高点了望的哨兵突然发出了有节奏的鸟鸣信号——这是发现异常情况的警报!
众人瞬间噤声,迅速拿起武器,按照预定方案进入防御位置。林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示意大家保持安静,凝神倾听。
夜色浓重,只有风声掠过树梢。过了许久,再无其他动静。了望哨再次发出信号,表示异常消失,可能只是野兽或错觉。
虚惊一场。但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种无形的压力,比真刀真枪的战斗更折磨人。
林川知道,对手就像暗夜中的饿狼,正在耐心地寻找破绽。而他和他的伙伴们,必须像警惕的刺猬,将每一根刺都竖起来,等待黎明,或者……迎接不可避免的碰撞。收获的喜悦与战争的阴影,就这样诡异地交织在一起。
(第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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