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得老槐树光秃秃的枝丫呜呜作响,像鬼哭。村口这棵老槐树底下,是屯子里闲话的集散地,也是是非的温床。日头刚偏西,没啥活计的婆娘老汉们,又三三两两聚了过来,抄着手,缩着脖子,蹲墙根的蹲墙根,靠树干的靠树干,扯着闲篇儿。
刘寡妇刘巧嘴来得早,占了块背风的地界儿。她没带瓜子,手里拿着个纳了一半的鞋底子,针线在粗布上戳得“噗噗”响。她眼睛没在鞋底上,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扫着村口那条土路,像在等什么人。
“哎,瞅见没?昨儿个李婆子又去供销社了!”刘寡妇拿胳膊肘捅了捅旁边嗑瓜子的孙大脚,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周围一圈人听见。
“咋没瞅见?”孙大脚吐了口瓜子皮,“割肉了!肥膘!油汪汪的!得有半斤多!啧啧啧,真舍得!”
“可不是嘛!”刘寡妇撇撇嘴,针线在鞋底上狠狠戳了一下,“穷得叮当响,哪来的钱?哪来的肉票?月月替儿媳妇领那点死工资?够干啥?塞牙缝都不够!”
“哎?不是说……她家老六……倒腾点山货?”旁边一个老汉插了句嘴。
“倒腾山货?”刘寡妇嗤笑一声,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就王六子那猴精猴精的样儿?能倒腾出啥?仨瓜俩枣!够他自个儿买糖豆就不错了!还能供得起他娘月月割肉吃?做梦吧!”
她顿了顿,眼珠子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子神秘兮兮的酸劲儿:“我跟你们说……这里头……有猫腻!”
“啥猫腻?”孙大脚来了精神,瓜子也不嗑了。
“昨儿晌午……”刘寡妇故意拖长了调子,吊足了胃口,“我打她家院门口过……你们猜……我瞅见啥了?”
“瞅见啥了?快说呀!”有人催促。
“邮递员!”刘寡妇一拍大腿,“邮递员!给她送信!挂号信!红戳的!从……从外省寄来的!”
“外省?!”人群里响起几声低低的惊呼。
“对!外省!”刘寡妇眼睛放光,唾沫星子开始飞溅,“我亲眼瞅见的!李婆子接的信!拆开一看……哎哟喂!你们猜是啥?”
“啥?”
“粮票!”刘寡妇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夸张的惊诧,“全国粮票!好几斤呢!白花花!崭新崭新的!盖着大红戳!”
“全国粮票?!”这下人群彻底炸了锅!全国粮票!那可是硬通货!比钱还金贵!能换细粮!能走遍全国!小兴屯这穷地方,谁家能收到外省寄来的全国粮票?!稀罕!太稀罕了!
“她……她家外省还有亲戚?”有人疑惑地问。
“亲戚?”刘寡妇“噗嗤”一声笑了,笑声尖利刺耳,“她李凤兰!土生土长的小兴屯人!娘家早死绝了!男人王大川!也是个土里刨食的!哪来的外省亲戚?!”
她环视一圈,看着众人惊疑不定的脸,嘴角勾起一丝恶毒的弧度,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
“我琢磨着啊……”
“八成是……”
“相好的!”
“轰——!”
人群瞬间哗然!
“相好的?!”
“李婆子?!”
“不能吧?她都多大岁数了?”
“哎哟!这可说不准!老房子着火!烧得更旺!”
刘寡妇见效果达到,更加得意,纳鞋底的针线也不动了,唾沫横飞:
“你们想想!她男人死了多少年了?守寡这么多年!能没点花花肠子?”
“以前穷得掉渣!没人瞧得上!”
“现在……哼!闺女儿子都大了!能挣点工分了!日子刚松快点……”
“心思就活泛了!”
“外省的……老相好?”
“年轻时候的相好?还是……新勾搭上的?”
“啧啧啧……”
刘寡妇咂着嘴,眼神里充满了恶意的揣测:
“老梆子开花!不害臊!”
“那挂号信!那全国粮票!还有那月月割的肉……”
“指不定……就是那老相好……心疼她……贴补她的!”
“要不然……她家那穷窟窿……拿啥填?!”
“拿啥月月吃肉?!”
“拿啥穿新罩衫?!”
“拿啥给闺女买红头绳?!”
她越说越兴奋,仿佛亲眼所见:
“你们想想!李婆子!以前啥样?蔫了吧唧!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现在呢?!”
“腰杆子挺得溜直!嘴皮子利索得跟刀子似的!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为啥?”
“有人撑腰了呗!”
“有老相好贴补了呗!”
“底气足了呗!”
“哼!装得跟贞洁烈妇似的!背地里……指不定多骚呢!”
“刘寡妇!你……你这话……可不敢瞎说啊!”李满仓老汉听不下去了,皱着眉,“李婶子……不是那样人……”
“不是那样人?”刘寡妇眼一瞪,“李满仓!你傻啊?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她李凤兰脸上又没刻字!你咋知道她背地里啥样?”
“再说了!”
刘寡妇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带着煽动性:
“没相好的?那粮票哪来的?肉哪来的?钱哪来的?天上掉下来的?!”
“她家那几个儿子?老大木头疙瘩!老二驴脾气!老四傻了吧唧!老六猴精没正形!哪个是能挣大钱的料?!”
“她儿媳妇?纺织厂会计?那点工资!养活一大家子?够喝西北风的!”
“不是相好的贴补?!”
“鬼信?!”
人群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老槐树的呜咽声。不少人脸上露出了将信将疑的神色。刘寡妇的话,像一颗毒种子,撒进了他们心里。是啊,李婆子家这日子,是比以前好多了……钱哪来的?粮票哪来的?肉哪来的?……难道……真像刘寡妇说的那样?
刘寡妇看着众人的表情,心里一阵得意。她重新拿起鞋底,慢悠悠地纳着针,嘴角挂着阴冷的笑:
“等着瞧吧……”
“纸包不住火!”
“狐狸尾巴……”
“早晚露出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老槐树光秃秃的枝丫,在地上投下斑驳扭曲的影子,像一张张无声的、窥探的嘴。谣言,像一股带着酸腐气息的阴风,在这棵老槐树下悄然滋生,打着旋儿,悄无声息地吹向小兴屯的每一个角落。
李凤兰家那扇破旧的院门,此刻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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