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娥决定去工地一看究竟,这让建国更加惶恐,却也不敢阻拦。小满心中充满了担忧和一种莫名的期待,她隐隐觉得,母亲正在发生某种变化,就像沉睡的火山,内部开始涌动炽热的岩浆。
第二天,秀娥没有出摊。她换上了一身深色的、便于活动的衣服,将那头长发利落地盘起,整个人显得干练而肃穆。她没有带任何明显的“法器”,只提了一个普通的布包,里面装着什么,小满不得而知。
建国磨磨蹭蹭地不想去工地,被秀娥一个眼神瞪了过去,只好硬着头皮在前面带路。
家里只剩下小满一个人。等待的时光格外漫长而煎熬。她坐立不安,一会儿担心母亲在工地遇到危险,一会儿又被家里那种熟悉的阴冷感攫住。
她走到五斗柜前,看着那五个巫毒娃娃。它们静静地坐着,仿佛五双无形的眼睛,监视着这个家,也监视着外面的风雨。小满伸出手,想碰碰那个最新的、缝着米粒图案的娃娃,指尖在即将触碰到时又缩了回来——那娃娃散发着一股阴寒的气息。
她转而走向奶奶生前居住的房间。奶奶去世后,这个房间就基本保持着原样,秀娥偶尔会进来打扫。房间里有一种混合了草药和老人气息的特殊味道。
小满的目光落在奶奶的衣柜上。柜子里挂着几件奶奶生前常穿的、带有苗族特色的衣服,最里面,则整齐地叠放着一套深蓝色的、用土布手工缝制的寿衣。这是奶奶临终前,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针脚细密而独特,带着某种神秘的韵律。奶奶说过,穿着自己缝的寿衣走,魂魄安稳。
小满轻轻抚摸着那套寿衣,布料粗糙冰凉。她想起奶奶慈祥又带着神秘笑容的脸庞,心里一阵酸楚。
就在这时,她听到厨房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是母亲早上离开前,放在灶上小火慢炖的那锅准备晚上出摊用的酸汤。大概是火候没调好,汤滚得有点厉害,蒸汽比平时大了很多,从锅盖边缘“嗤嗤”地往外冒,形成浓白的雾气,弥漫了整个厨房,甚至向客厅飘散过来。
小满赶紧走进厨房,准备调小火力。白色的蒸汽带着灼热的酸香扑面而来,让她有些睁不开眼。她摸索着关小了火,蒸汽渐渐减弱。
她转身准备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奶奶房间里似乎有些异样。
她快步走过去,只见弥漫进房间的酸汤蒸汽,如同有生命一般,缠绕在敞开的衣柜里,包裹着那套深蓝色的寿衣。蒸汽遇到冰凉的布料,迅速凝结成细密的水珠。
而就在寿衣的胸前位置,那些凝结的水珠,竟然没有均匀分布,而是诡异地汇聚、渗透,渐渐浮现出清晰的、淡褐色的纹路!
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屏住呼吸,凑近仔细观看。
那纹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体——那根本不是随机的污渍,而是一张…借据的样式!上面甚至能隐约辨认出扭曲的数字、签名和红手印!那格式,那金额,赫然就是当年大伯伪造、让父亲背黑锅的那张巨额借据的翻版!
小满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酸汤的蒸汽…竟然让奶奶寿衣上显现出了隐藏的借据纹样?!这是怎么回事?是奶奶临终前用特殊的方法留下的信息?还是…某种力量借助酸汤蒸汽,在向她揭示真相?
她猛地想起母亲说过,酸汤不仅是食物,更是巫术的媒介,能通灵、破煞、洗罪,蕴含情感与记忆的力量。难道这口传承百年的老坛酸汤,真的记录下了家族的罪孽,并在此时此刻,通过这种方式昭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钥匙声。是秀娥和建国回来了。
小满猛地回过神,转身冲出房间。
秀娥的脸色比去的时候更加凝重,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和深深的忧虑。建国则跟在后面,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显然在工地的探查并不顺利,或者说,发现了更糟糕的事情。
“妈!”小满急切地拉住秀娥的手,指向奶奶的房间,“你快看!寿衣!寿衣上…”
秀娥顺着小满指的方向看去,当她看到寿衣胸前那清晰的借据纹样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她没有像小满那样震惊失措,反而像是…确认了什么。
她缓缓走到衣柜前,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那淡褐色的痕迹。指尖传来微湿和冰凉的触感。
“果然…”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怒意和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奶奶什么都知道了…她用自己的寿衣,记录下了这份罪证…”
她转过身,看着惶惑不安的小满和瘫软在沙发上的建国,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
“不能再等了。”秀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个家,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烂透了。不仅仅是债务,不仅仅是工地那点龌龊事,还有更深的、从祖辈就留下来的罪…它们像藤蔓一样缠着我们,要把我们拖死。”
她的目光扫过那五个巫毒娃娃,最终落在那扇通往地下室的门上。
“地母已经睁开了眼。”她一字一顿地说,像是在宣读一个古老的判词,“清算,开始了。”
而她们,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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