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走访故老,明兰和顾廷烨也并未忘记查阅文字记载。在顾廷烨的陪同下,他们来到了江都县衙。县令早已得到吩咐,恭敬地将他们引至收藏文书档案的库房。
库房内光线昏暗,弥漫着陈旧纸张和墨锭的味道。书吏搬来了厚厚的《江都县志》,以及一些与盛家相关的田契、户籍档案的存底。明兰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泛黄脆弱的纸页,在顾廷烨和书吏的帮助下,于密密麻麻的竖排字句中,仔细寻找着与“盛”字相关的记载。
在《县志》的“人物·乡贤”卷中,他们果然找到了关于高祖盛安的记载,虽只有寥寥数行,却明确记录了他“精于水利,献策疏浚,造福桑梓”的事迹,并誉其“品端学粹,乡里称善”。这官方的认可,无疑是对盛纶口中故事的有力佐证。
在“选举·进士”卷中,他们找到了盛紘父亲的名字,记录着他考中进士的年份和名次。而在后续的“仕宦”简要记录中,则提到了他曾在某地任知县、知州等职,后面附有“以廉能称”四个字的评价。虽然简洁,却让明兰仿佛看到了那位同样秉持着盛家清正家风的祖父,在任上兢兢业业的身影。
他们还查阅了盛家祖宅及祭田相关的早期地契文书,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历代祖先购置产业的年份、位置和大小。从那些逐渐增加的田产记录中,可以窥见家族缓慢积累的过程;而从一些因灾年或急用而变卖田产的记录中,也能感受到家族发展过程中的不易与艰辛。
最让明兰感到激动和珍贵的,是盛维捧来的那部用蓝布包裹、纸页已然焦黄、以工整小楷誊写的《盛氏家谱》。这家谱并非十分久远,大约始于明兰高祖那一代,但记录相对完整。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家谱。开篇便是盛家世代相传的祖训,核心便是“读书明理,忠厚传家;勤俭持业,和睦乡邻”。寥寥数语,却道尽了盛家立身的根本。接着,便是按辈分排列的世系图和人名。她找到了高祖盛安,找到了曾祖、祖父,找到了父亲盛紘以及他的兄弟姐妹,也找到了自己和她的兄弟姐妹们,甚至她的子女、孙辈的名字,也已被记录在最新的几页上。
在家谱每个人名下方,大多有简略的生平注述。在高祖盛安名下,除了记载其水利之功,还特别注明“性耿介,不阿权贵”。在曾祖名下,写着“屡试不第,设馆授徒,品行端方”。在祖父名下,则是“勤政爱民,宦囊萧然”。在父亲盛紘名下,记录着他的科举历程和官职变迁,最后一句是“教子有方,门楣光大”。
看着这一行行简练的文字,明兰仿佛穿越了时空,与那些素未谋面的祖先进行着无声的交流。她看到了这个家族血脉中流淌的共性:对知识的尊重,对品行的苛求,对责任的担当,以及那份或许显得有些固执的“耿介”与“清高”。他们或许并非个个都取得了显赫的功名,但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努力践行着家族的训导。
她也在家谱中,找到了母亲卫小娘的名字。没有生平,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名字,附在父亲盛紘的名下。但在这一刻,明兰心中已无太多悲愤,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母亲的存在,同样被记录在这部家族的历史之中,她也是这绵长血脉中的一环。
合上家谱,明兰心潮澎湃。通过走访故老的口述历史,查阅官方的方志档案,以及研读这部承载着血脉记忆的家谱,盛家的历史,在她心中不再是模糊的传说,而变成了一段段鲜活、具体、可感可知的过往。她清楚地看到了自己从何而来,看到了流淌在自己血液中的那份来自祖先的印记——那份对学问的追求,对道义的坚守,对家国的责任。
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在她心中油然而生。她不再仅仅是因为嫁入侯府而身份尊贵,更是因为身为这样一个清流传承、风骨卓然的家族的后代而感到由衷的骄傲。这份骄傲,并非源于祖先的官位或财富,而是源于那份跨越时空、代代相传的精神与风骨。
她抬眼望向身旁的顾廷烨,眼中闪烁着明亮而坚定的光芒,轻声道:“侯爷,我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来自何处。盛家虽非钟鸣鼎食之族,却无愧‘诗书传家,清流世泽’这八个字。我为能身为盛家女儿,感到无比自豪。”
顾廷烨看着她脸上那份因寻得根源而焕发出的光彩,心中亦是为她高兴。他握紧她的手,沉声道:“盛家门风,令人敬佩。你能承此血脉,亦是你的福气,亦是顾家之幸。”
这一刻,明兰的扬州寻根之旅,在情感的宣泄之后,终于在历史的追溯与精神的认同中,找到了圆满的落点。她不仅回到了地理意义上的故乡,更完成了一次精神上的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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