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礁的夏浪比往岁更急,拍在礁石上的浪花卷着不谢花瓣,在岩壁的花藤壁画上漫开,像给旧画添了层流动的新色。守礁人的女儿正蹲在拓片架旁,用贝壳拓包蘸着海水调的墨,往麻布上印新长的花影——去年从故事阁带来的牵念藤,已顺着岩壁爬了半崖,藤尖的卷须缠着望归花的花瓣,倒像把港口的风也牵到了岛礁。
“商队说你们要来看潮信,”少女把拓好的麻布晾在珊瑚枝上,布角系着颗红绒花籽,是瑶儿花树的那种,“阿爹特意凿了新的花槽,说要把沉雪祠的梅籽种在里面,让梅花也听听浪的声音。”
谢怜踩着礁石往崖上走,鞋缝里嵌着的沙砾混着不谢花的粉,是平沙驿的孩子们塞给他的,说“带着沙走海,花籽不会晕船”。崖顶的了望台上,花城正用狼毫笔在海图上补画花路,笔尖蘸的墨里掺了点岛礁的海盐,画出来的航线旁,每处海湾都标着不同的花名,像给大海系了串花链。
岩壁的凹洞里,摆着排玻璃瓶,是岛礁的孩子们去年往海里放的,如今都被浪送了回来,瓶身的故事阁画像上,落满了不谢花的瓣,像给画里的灯添了层花影。谢怜拿起个瓶子,里面的纸条已被海水泡得发皱,却仍能看清上面的字:“等牵念藤爬过崖,我们就去故事阁,听瑶儿的故事。”
“新出生的孩子都认得红绒花了,”守礁人举着个藤编的摇篮走过来,摇篮边缠着望归花藤,“夜里哭的时候,只要把这花籽放在枕边,就乖乖的,像听见了什么哄睡的调子。”
摇篮里的婴儿攥着片不谢花瓣,花瓣边缘被吮得发亮。花城往孩子的小手里塞了颗沉雪祠的梅籽,婴儿立刻攥紧了,嘴角还流出点口水,沾在梅籽上,像给籽裹了层蜜。守礁人笑着说:“这是和花认亲呢,以后就是带着梅香长大的岛娃了。”
涨潮的钟声在崖间回荡时,礁石滩上已摆开了长席。守礁人用海螺壳盛着新酿的海菜酒,酒面上漂着三朵花:牵念藤、望归花、红绒花,正是故事阁、港口、紫雾森林的花。谢怜抿了口,酒液里竟尝出点沙棘的涩——绿洲的沙枣蜜顺着商队的船,混进了岛礁的酒浆里,此刻正随着浪的节奏漫开来。
“小海鸟学会叼花籽了!”个光着脚的男孩举着只海鸟跑过来,鸟喙里衔着个麻布小包,里面是平沙驿的不谢花籽,“它们能飞过三座岛,把花籽送到别的礁上去,比船还快呢!”
花城把小包里的花籽撒在新凿的花槽里,海鸟忽然振翅飞起,嘴里又叼来片红绒花瓣,落在谢怜的肩头,像在传递紫雾森林的消息。远处的浪里,忽然浮起片狼毛,想必是紫雾森林的小狼们跟着商队的船,把毛蹭在了船板上,如今被浪卷着,也来赴这花的约。
月上浪尖时,潮信渐渐退了。不谢花的花瓣在礁石上积了薄薄一层,像铺了片粉白的雪。谢怜和花城坐在崖顶,看着月光漫过岩壁的花藤壁画,看着孩子们举着拓片在滩上跑,看着远处的商队船帆上,牵念藤的花影正顺着风往港口飘。
“梅籽该浇水了。”谢怜望着花槽里刚冒的嫩芽笑,嫩芽顶着点紫,是被海水溅到的。
花城往他手里放了颗被浪磨圆的贝壳,壳里盛着点不谢花蜜:“等它结了果,就带回去酿酒。”
风卷着浪花掠过崖顶,卷起片望归花瓣,落在海图的花路上。图上的航线在月光里舒展,像条永远走不完的花径,连起了不夜城的灯、紫雾森林的雾、沉雪祠的雪、平沙驿的沙、绿洲的泉、港口的帆、岛礁的浪……最后都融进这潮起潮落的岁月里。
孩子们的歌谣顺着浪传过来,歌词里有牵念藤的卷、不谢花的落、红绒花的暖,最后一句飘向故事阁的方向:“浪送花籽归,风带故事回。”
谢怜和花城看着潮水里的花影,看着岩壁上继续攀爬的藤,看着玻璃瓶里的花籽在月光里发亮。岛礁的浪还在拍,不谢花还在开,而他们的故事,就像这海与花的约定,永远在潮信里更新,永远在岁月里回甘。
只要浪还在涌,只要花还在开,那些刻在石上的、记在心里的、随着风走的,终将在每一片相遇的土地上,开出新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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