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载流转,不夜城的石板路被往来的脚步磨得越发温润。谢怜坐在廊下翻看着旧物,案上摊着叠泛黄的纸,有红妆寨的花谱、极北的狼毫信、平沙驿的帛书,最上面压着片干枯的牵念藤叶,叶脉间还能看出当年用狼血写的“禾”字。
“商队带了新的花籽。”花城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捧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各色花种,红绒花、玉兰花、牵念藤,标签上都写着地名:“这包是紫雾森林的,青禾的小狼后代叼来的,说林子里的木牌旁开满了这种花。”
灵狐早已不是当年那只小毛团,此刻正趴在窗台打盹,尾巴尖偶尔扫过那盆不谢花。这花不知开了多少个春秋,花瓣上的纹路竟越来越清晰,像是把所有看过的风景都刻在了上面。
谢怜拿起粒红绒花籽,指尖抚过种皮上的细纹,忽然笑道:“还记得第一次在红妆寨见到这花,以为是永不凋谢的假花。”
“现在知道了,是念想让它不谢。”花城将花籽倒进陶盆,陶盆是用断城墟的碎片拼的,盆底刻着行小字:“岁在庚子,与君同栽。”正是他们初到不夜城那年。
灵狐突然竖起耳朵,跳下窗台往巷口跑。两人追出去时,正见一群孩童围着糖画摊,摊主正用糖浆画一幅长卷,从石钟楼到沉雪祠,从流沙海到月牙泉,最后画到不夜城的小院,院里有两个人,肩头趴着只灵狐,院墙上爬满了牵念藤。
“是照着老木匠的画改的。”摊主笑着扬声,“昨天红妆寨的少年来送信,说牌坊上的故事又刻满了,让我把新故事画成糖人,给路过的人尝尝甜。”
客栈门口的胡服姑娘已生了白发,正坐在竹椅上教孙儿写字。孙儿手里的狼毫笔在竹简上歪歪扭扭地画着淡金色的眼睛,旁边摆着个铜哨,哨身上的“时”字被摩挲得发亮。“阿婆说,这哨子吹起来,能让迷路的人找到回家的路。”小姑娘仰起脸,眼睛是浅浅的琥珀色,像极了当年的阿禾。
往城外的石桥走时,谢怜忽然发现路边的牵念藤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生长,藤蔓缠绕着,竟在石板上拼出个模糊的符号——正是当年红妆寨、断城墟、沉雪祠都出现过的图腾,只是如今被层层繁花覆盖,温柔得像个拥抱。
石桥上的名字又多了许多,有他们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但每个名字旁边都刻着朵花,像是约定好的一般。守桥的已是个垂髫小儿,手里拿着块新凿的石板,上面刻着“谢怜”“花城”,旁边画着只灵狐,狐爪下还踩着颗红果。
“是阿爹教我刻的。”小儿仰着脸笑,“阿爹说,这两位先生让所有故事都有了好结尾,该把他们的名字刻在最中间。”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与石桥上的名字、栏杆上的花影重叠在一起。花城忽然从袖中取出个小小的木匣,里面装着枚玉佩,玉上刻着条路,路两旁开满了花,每朵花里都藏着个地名,从红妆寨一直到极北冰原。
“去年去沉雪祠时,见石壁上长了株牵念藤,缠着块玉佩,就取回来了。”花城将玉佩系在谢怜腕间,与当年那枚玉坠缠在一起,“老木匠说,这是时光给我们的回信。”
谢怜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忽然笑了。风从远方吹来,带着红绒花的甜、桂花酒的醇、极北的清冽,像是把所有岁月都酿成了风。灵狐对着夕阳叫了两声,声音清亮,与许多年前在紫雾森林、在黑风口、在极北冰原听到的,一般无二。
往回走时,夜幕已降临。不夜城的灯火次第亮起,与天上的星光连成一片,茶棚的说书声、客栈的书简声、糖画摊的吆喝声,混在一起,织成首没有结尾的歌。
路还在向前,故事还在继续。那些刻在石上的名字、藏在风里的念想、留在画中的身影,都化作了时光信笺上的花痕,被岁月温柔收藏。而他们的身影,会和这无尽的繁花路一起,在岁月里慢慢走下去,岁岁年年,温情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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