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这天,不夜城的桂花落了满地。谢怜扫起一捧桂花,装进断城墟带回的陶壶里,刚封好口,就被灵狐用爪子扒开了塞子——这小家伙如今越发贪嘴,总惦记着去年花城酿的桂花酒。
“别闹。”花城笑着把陶壶举高,绛红色的袖摆扫过窗台上的不谢花,带起几片花瓣,落在灵狐毛茸茸的背上。他手里拿着封刚到的信,信封上盖着极北的火漆,印着淡金色的眼睛图案,“阿禾的族人说,沉雪祠前长出了片红绒花,雪落在花瓣上都不化。”
谢怜接过信,指尖抚过信纸边缘,上面沾着点细碎的金粉,像是极北的星光落了下来。信里夹着片干枯的牵念藤叶,叶面上用狼血写着行小字:“青禾的小狼崽后代,如今成了商队的引路犬,每次过紫雾森林,都会对着刻着‘青禾’的木牌叩首。”
灵狐突然叼起信往门外跑,尾巴扫过廊下的铜铃,叮铃声引来了隔壁的糖画摊主。摊主捧着个新做的糖人,是个金眼少女牵着小狼的模样,糖人的底座刻着“红妆寨”三个字:“昨天去送货,见寨子里的孩子们在学绣红绒花,说要绣满一百朵,挂在新修的牌坊上。”
刚走出巷子,就见穿胡服的姑娘站在客栈门口,指挥伙计往马车上装书简。书简上的封条印着牵念藤花,姑娘见了谢怜,笑着扬声:“这些是刻好的故事,要送到黑风口的守关处,让来往的商队都能读到。阿婆说,得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些风雪里的等待,从来都不是白费。”
马车旁堆着些新做的木牌,上面刻着“瑶儿”“阿婉”的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朵花,玉兰花的花瓣上还沾着点月牙泉的水迹,像是刚从泉边采来的。“是月牙泉老妪的孙女刻的。”姑娘拿起块木牌笑道,“她说泉底的影子再也没闹过,每晚都能听见泉里有玉兰花的香味。”
往城外走了约莫三里地,灵狐在那座刻满名字的石桥边停住了脚。桥栏杆上又多了些新刻的名字,其中一个“周”字旁边,刻着朵小小的红绒花,正是老周的名字。守桥的老丈正用布擦拭碑顶的蓝宝石,见了谢怜,叹道:“前两天有个穿粗布衫的少年来这儿,说要谢谢你们让阿婉的故事被记住,还在碑下埋了坛桂花酒,说等明年花开时挖出来,给路过的人尝尝。”
谢怜蹲下身,果然在碑底摸到块松动的石板,石板下藏着只陶坛,坛口的泥封上印着红妆寨的花印。灵狐用爪子扒开泥封,酒香混着桂花的甜香漫出来,竟与去年他们酿的味道一般无二。
夕阳西下时,他们坐在石桥上,分饮那坛桂花酒。酒液入喉,带着点红绒花的甜、月牙泉的润、极北的清冽,像是把所有走过的路都尝了一遍。花城忽然指着天边的晚霞,那里的云彩红得像火,竟有些像红妆寨漫山遍野的不谢花。
“你看。”他轻声道。
谢怜抬头望去,晚霞中仿佛有无数身影在晃动:阿婉在红绒花丛里挥手,瑶儿在月牙泉边浣纱,青禾抱着小狼崽向他们跑来,阿禾站在极北的风雪里微笑……他们的身影渐渐淡去,最终化作点点金光,融入晚霞中,像是撒了把星星在天上。
“他们一直都在。”谢怜轻声说,眼眶有些发热。
灵狐趴在他膝头,尾巴圈着颗从牵念藤上掉下来的红果,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远处的不夜城亮起了灯火,与天上的星光连成一片,客栈的书简声、糖画摊的吆喝声、商队的驼铃声,混在一起,织成首温暖的歌谣。
“该回去了。”花城扶起谢怜,指尖擦过他腕间的玉坠,玉坠上刻着的两个人影,在夕阳下投出长长的影子,像是要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
往回走时,灵狐突然对着夜空叫了两声。谢怜抬头望去,只见月亮从云里钻了出来,清辉洒在石桥上,碑顶的蓝宝石闪着微光,像是谁在天上点了盏灯。他忽然想起信里的话,想起木牌上的花,想起坛里的酒——原来所有的故事,都在以另一种方式延续,那些被记住的、被释怀的、被珍藏的,都化作了岁月里的余温,永远留在了走过的路上。
灵狐趴在谢怜肩头,红果的甜香混着桂花酒的醇香漫过来。谢怜握紧花城的手,一步步走进渐浓的暮色里,身后的石桥在月光下静静矗立,碑顶的蓝宝石闪着光,像是在说:别急,慢慢来,所有的等待,终会有回音;所有的故事,都值得被记住。
路还在向前,故事还在继续。那些藏在风里、雪里、雾里的念想,终会在某个秋夜,化作杯中的酒、檐下的花、碑上的字,温暖着每一个路过的人。而他们的身影,会和那些永不褪色的名字一起,走在这条开满花的路上,身后是长明的灯火,身前是无尽的远方,岁岁年年,余温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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