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河的水是墨色的,像被浓墨染过,连两岸的草木都透着股阴郁的绿。迷雾谷就在河的上游,据说常年被白雾笼罩,连南疆的本地人都不敢轻易靠近。
四人牵着马沿河岸走,越靠近谷口,雾气越浓,连阳光都被滤成了淡淡的白,落在身上没有半分暖意。魏无羡拿出那片噬心草叶子,指尖灵力催动,叶子竟微微发亮,朝着谷内的方向倾斜。
“温宁应该就在里面。”他收起叶子,笛声轻响,在身前拨开一道雾隙,“跟紧了,这雾里有东西。”
雾气中隐约能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暗处窥探。蓝忘机的避尘剑始终半出鞘,剑光在雾中划出淡淡的银线,警惕地扫视四周。蓝景仪和蓝思追紧随其后,一人握着符纸,一人按着佩剑,神色紧张却不乱。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雾气忽然变淡,眼前出现一片开阔的谷地。
谷中央有个石台,台上绑着个人,正是温宁。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身上盖着层薄薄的白雾,像是被冻住了一般。石台周围插着八根石柱,柱上刻着的符文,与当年血池的“养符术”符文如出一辙,只是更细密,隐隐泛着黑光。
“温宁前辈!”蓝思追惊呼,就要冲过去,却被魏无羡拉住。
“不对劲。”魏无羡的目光落在石柱间的地面上——那里铺着一层黑色的粉末,正是噬心草混合怨气后的毒粉,“这是个阵,引我们进来的。”
话音刚落,石台后传来一阵沙哑的笑,像砂纸磨过木头:“夷陵老祖果然敏锐。”
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从石柱后走出来,手里拄着根拐杖,杖头雕着个扭曲的人脸,看着说不出的诡异。正是那个在小镇卖“安神香”的游方道士。
“你是谁?”蓝忘机冷声问,剑尖直指道士。
道士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左眼是空洞的窟窿,右眼浑浊不堪,却透着股疯狂的光:“怎么,含光君不认得我了?当年在乱葬岗,你可是亲手斩过我的左臂。”
魏无羡瞳孔骤缩:“你是……温逐流的余党?”
这人的气息里,带着温氏修士特有的灵力波动,只是混杂了太多怨气,早已变得不伦不类。当年温氏覆灭时,温逐流的几个亲信确实逃脱了,没想到竟藏在南疆,还学了这阴邪的术法。
“余党?”道士笑了,笑得刺耳,“我是温卯的后人!是你们这些所谓的仙门百家,毁了我的家,杀了我的族人!”
温卯是温氏的先祖,百年前因修炼禁术被仙门围剿。这人竟是为了报复当年的旧怨,才用噬心草毒残害生灵,复刻禁术。
“温氏覆灭,是因为温晁、温逐流倒行逆施,与先祖无关。”蓝忘机道,“你滥杀无辜,与他们何异?”
“异?”道士猛地抬起拐杖,杖头的人脸发出红光,“我不过是让他们‘忘却烦恼’,永远活在快活梦里,比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多了!”
他猛地敲击地面,石柱上的符文瞬间亮起,石台周围的毒粉开始蒸腾,化作黑色的雾气,朝着温宁涌去。
“不好!他要强行催动温宁体内的怨气!”魏无羡喊道。
温宁体内本就有残留的怨气,若是被这毒粉引动,后果不堪设想。
魏无羡笛声急转,清亮的音波撞向黑雾,试图阻挡它靠近温宁。蓝忘机则提剑冲向石柱,剑光劈向符文,想要破阵。
但这阵法比当年刀冢的更邪异,符文被斩碎后竟能自动复原,黑雾也越来越浓,眼看就要缠上温宁。
“让开!”蓝景仪忽然喊道,手里的符纸燃起金光,竟是张“净化符”。他学着蓝忘机的样子,将符纸拍在最近的石柱上,符文的黑光果然淡了几分。
“这符……”魏无羡有些意外。
“是叔父特意让带的,说南疆怨气重,或许用得上。”蓝思追也拿出符纸,效仿蓝景仪的动作,贴向另一根石柱,“景仪练了三个月,总算能画出像样的了。”
两人配合着,一个贴符,一个用灵力催动,石柱上的符文竟真的被压制了不少。
魏无羡精神一振,笛音陡然拔高,不再阻挡黑雾,而是引导着它们,反冲向道士。蓝忘机则趁机一剑斩断绑着温宁的绳索,将他从石台上带了下来。
“不可能!”道士又惊又怒,操控着拐杖指向魏无羡,“你的怨气明明该被我的毒粉克制,怎么会……”
“谁说我的力量只有怨气?”魏无羡笑了,笑得张扬,“乱葬岗教会我的,可不只是操控怨灵。”
他的笛声里,不仅有怨气的凌厉,还有草木的生机,有夷陵的坚韧,这些都是毒粉无法侵蚀的。黑雾在笛声的引导下,如同潮水般反噬,瞬间将道士淹没。
道士在黑雾中惨叫,身体很快被毒粉腐蚀,化作一滩黑水,只留下那根拐杖,在地上滚了几圈,不动了。
石柱上的符文渐渐熄灭,谷中的雾气也开始散去。
魏无羡扶住昏迷的温宁,探了探他的脉搏:“没事,只是被怨气暂时封住了心脉,回去调养几日就好。”
蓝思追松了口气,蹲下身检查那些符文:“这些符文……比血池的更完善,像是……有人在刻意改良。”
魏无羡捡起地上的拐杖,杖头的人脸雕得极精细,眉眼间竟有几分像金光善。他摩挲着雕痕,忽然道:“这不是温氏余党能刻出来的。这手法,是影阁的。”
影阁虽被剿灭,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定然还有余孽散落在江湖。这人能改良禁术,使用影阁的手法,显然是得到了当年影阁的传承。
“看来,只要影阁的根还在,这江湖就难得真正的安稳。”蓝忘机将温宁背在背上,目光望向谷外,“得彻底清了才行。”
魏无羡点头,忽然瞥见石台上有个东西在反光,走过去一看,是块玉佩,刻着半个“温”字——与当年黑风寨发现的那块,正好能拼成完整的一块。
又是温氏的标记。
从黑风寨到迷雾谷,从傀儡案到噬心草毒,幕后之人似乎总在用温氏的旧物做文章,像是在刻意提醒所有人:当年的恩怨,还没了结。
“走吧。”魏无羡将玉佩收好,“先带温宁回去,剩下的账,慢慢算。”
四人离开迷雾谷时,雾气已散尽,阳光重新落在黑水河上,泛着粼粼的光。蓝景仪牵着马,忽然道:“魏前辈,你说……咱们回去时,夷陵的枇杷该熟了吧?”
魏无羡回头,望向南疆的方向,又想起夷陵的那棵新苗,笑了:“肯定熟了。说不定还能摘一篮,给温宁补补身子。”
蓝忘机走在他身侧,看着他眼里的光,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松开,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腰间的“合璧佩”。
迷雾谷的风波暂歇,但影阁的余孽、改良的禁术、刻意出现的温氏玉佩……都在预示着,这江湖的风浪,还远未到平息的时候。
只是这一次,剑与笛都不再孤单。无论是夷陵的枇杷苗,还是身边同行的人,都成了前行的理由。
前路或许仍有迷雾,但只要笛声不断,剑光不灭,便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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