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蕾娜思考片刻后,灰眸沉静:“直接去家里吧。妈妈……大概已经知道了。”她顿了顿,补充道,“席拉前辈在协会内部,消息总是灵通的。”
沙耶立刻点头:“那礼物……”她有些无措地看了看自己和朝云手里提着的、从东方国度带来的各种点心盒子和茶叶罐。
这些东西在青溪镇显得合情合理,放在这西幻风情十足的郊外别墅区,总觉得有点格格不入,不过作为异国食物倒也没什么问题。
伊蕾娜反而很平静,甚至嘴角弯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不用特别准备。我妈妈……她其实写过一本很出名的游记,《妮可冒险记》。”
“我知道她就是作者,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伊蕾娜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但她大概还以为我不知道,或者装作不知道。
所以,对她来说,我们路上随手带回来的、任何地方的小东西,只要有自己的故事,她都会很开心。”
她指了指朝云手里一盒包装精致的东方糕点:“这个就很好。至于爸爸……”伊蕾娜的语气带上点无奈,“他的人生乐趣似乎就是吃妈妈做的东西,或者等着吃妈妈做的东西。给他带盒糖,或者我们路上买的任何甜点,他都会很高兴地收下,然后转头问妈妈能不能吃。”
沙耶眨眨眼:“感觉……维多利加大人好懂啊。”她低头翻了翻自己的小包,找出在琳琅阁随手买的一个造型别致的香囊,“这个……行吗?”
“行。”伊蕾娜肯定道。
三人没再耽搁,离开协会分部,沿着一条被高大橡树荫蔽的宁静道路向住宅区深处走去。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光斑,空气里只有鸟鸣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这里的房屋大多独栋,带着精心打理的花园,风格各异,但都透着一种远离尘嚣的舒适。
她们刚走到房门前,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维多利加,上一任灰之魔女站在门内。
时间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银灰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面容沉静美丽,那双与伊蕾娜如出一辙的眼眸带着洞察一切的温和笑意。她目光扫过门外的三人,在伊蕾娜脸上停留一瞬,随即落在朝云和沙耶身上。
“比预想的要快一些。”维多利加的声音温和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感,“旅途还顺利吗,孩子们?进来吧。”
没有寒暄,没有惊讶,仿佛她们只是出门散了会儿步归来。
庭院里绿意盎然,一条鹅卵石小径通向屋门。客厅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开阔的花园景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茶香和烤饼干的甜香。
维多利加引着她们在舒适的布艺沙发坐下,一个穿着围裙、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伊蕾娜的父亲——端着茶盘走了出来,笑容憨厚:“欢迎回来,伊蕾娜。还有两位小姐,请用茶。”
“谢谢伯父。”朝云和沙耶连忙道谢。沙耶有些紧张地接过茶杯。
伊蕾娜直接拿起一块还带着微温的黄油饼干咬了一口,看向母亲:“妈妈,这是朝云十六,镰之魔女,你知道的。这是沙耶,炭之魔女。”她顿了顿,语气自然得像在介绍天气,“她们是我的恋人。”
维多利加端起自己那杯红茶,袅袅热气氤氲着她沉静的面容。她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灰眸抬起,目光在朝云和沙耶脸上掠过,最后又回到伊蕾娜身上。
“嗯。”她应了一声,放下茶杯,脸上笑意更深了些,带着了然和一丝玩味,“我记得上次朝云小姐来做客时,还说自己习惯独行,和伊蕾娜未必适合同行。”她的目光转向朝云,“看来时间改变了很多事。”
朝云放松地靠在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闻言笑了笑,暗红色的眼睛坦然地迎上维多利加的视线:“是啊,世事难料。又见面了,维多利加前辈。您风采依旧。”
沙耶有些局促地捧着茶杯,小声道:“维多利加大人好。”
“叫我妈妈都行。”传奇魔女温和地对沙耶说,随即目光再次落回朝云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伊蕾娜的信里,还有席拉和芙兰传来的消息,都提到了你的事迹。在星辉联邦,妮丽对你提出的那个请求。”
她的声音沉静下来,客厅里只剩下茶香和窗外隐约的鸟鸣。“说实话,朝云,我很佩服你。不是佩服你的力量——力量强大者,这个世界从不缺少。我佩服的是你所承担的东西,以及你选择去承担的姿态。”
维多利加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
“我们这些魔女。”她自嘲地笑了笑,“走到这一步,大多已经看清了魔力的边界,触摸到了个体力量在这个世界规则下所能抵达的极限。再往上……路似乎断了,或者说,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隔绝了。”
她的视线重新聚焦在朝云脸上,带着一种托付般的郑重:“而你,是被选中去叩开那扇门的人。替我们,替所有在这条路上走到尽头的人,去尝试推开那扇通往更高维度、更高位格的门扉。无论门后是什么,这份勇气和担当,都值得敬佩。”
话题陡然变得沉重。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沙耶担忧地看向朝云,伊蕾娜放下了吃了一半的饼干,专注地凝视着朝云。
朝云脸上的随意收敛了。
她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暗红色的眼眸深处,燃着两簇幽深的火焰,平静之下是翻涌的思绪。
“佩服……谈不上。”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安静的客厅里回荡,“我做那些事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对付创世会,是因为他们威胁到了我在乎的人。至于妮丽执行长的请求……”
她抬起头,直视着维多利加那双仿佛能洞悉灵魂的灰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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