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栀感觉自己像块破布,被扔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往下掉。脑子里像是有一万根针在扎,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反复撕扯,那是强行把苏牧从鬼门关“挪”开付出的代价——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散架了,那种维系她“存在”的根本,变得像风中蛛丝一样脆弱。
也不知道在黑暗里扑腾了多久,额头上传来一点冰凉湿润的触感,还有一阵压抑着的、带着痛苦的粗重喘气声,像钩子一样,把她从彻底昏迷的深渊边沿一点点拽了回来。
她费了牛劲,才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一片,然后慢慢清晰。最先看清的,是苏牧那张脸——脏得看不出本色,混着干涸的血痂和泥污,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睛里全是血丝,但那份担忧是真真切切的。他半跪在旁边,正用一块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湿漉漉的布头,小心翼翼地擦着她的额头。另一只手则死死攥着那把能量指示器已经红得刺眼的步枪,枪口警惕地对着岩石外面某个方向。
“醒了?”苏牧的声音哑得像是砂纸磨过木头,透着浓浓的疲惫,可握住她的手却很有力,“感觉咋样?能说话不?”
林栀动了动嘴唇,喉咙里又干又痛,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虚弱地眨眨眼。她慢慢转动眼珠,打量起四周。
他们好像在一个巨大的地下洞里。光线暗得吓人,只有岩壁上一些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苔藓,像鬼火一样提供着可怜的光亮,勉强能看出个轮廓。空气又湿又冷,吸进肺里带着一股土腥味,但奇怪的是,除了这味道,好像还有一股……淡淡的、像是生锈的铁片和机油混合的气味?
这洞大得离谱,抬头望不到顶,左右也看不到边。他们现在缩在几块巨大的岩石后面,这石头像是从头顶上塌下来的,成了个临时的掩体。岩石另一头,传来“咚……咚……”沉重的脚步声,还有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像狗一样呼哧呼哧的嗅探声——是那只巨型畸变体!那玩意儿没走,还在外面转悠,寻找突然消失的猎物。但它好像有点顾忌,不敢太靠近这片区域,或者说,不敢钻进这岩石堆里来?
“咱们掉下来了。”苏牧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说,语气里还带着点后怕,“你昏过去之后,那家伙发疯似的砸地,结果地面塌了,咱俩就跟着掉进这个窟窿里了。亏得这些石头挡了一下,不然……”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他顿了顿,看着林栀,眼神复杂,“刚才……是你把我弄到石头后面的?我就觉得眼前一花,地方就变了……”
林栀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却越过了苏牧,投向洞穴深处那片更浓郁的黑暗里。在这里,那种规律的、像是巨大心脏在跳动的“咚咚”声,变得异常清晰!声音的源头,就在这片地下空间的深处!
而且,更让她心惊的是,一直死气沉沉待在她意识深处的那个“守夜人”程序,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突然变得异常活跃!冰冷的、非人的逻辑流在她脑子里无声地奔腾、扫描,似乎在拼命尝试连接附近的什么东西。
“这儿……有‘学习者’的玩意儿。”林栀用尽力气,从嗓子眼里挤出一点嘶哑的气音。
苏牧一愣,立刻屏住呼吸仔细听,果然也捕捉到了那微弱但持续的震动。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凝重。“学习者”的东西,往往意味着更高级的科技,但也往往伴随着更意想不到的危险,上次那艘飞船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就在这时,“守夜人”程序好像终于撞开了某种屏障!嗡的一下,一股庞大、杂乱、带着陈腐气息的信息流,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猛地冲进了林栀的意识!几乎同时,洞穴深处,一片原本漆黑的地方,突然亮起了一排排、一片片幽蓝色的灯光!
灯光次第亮起,勾勒出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一片庞大的地下设施!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像巨蟒一样缠绕盘踞,巨大的、密封的罐体如同沉默的巨人林立其间,还有无数看不清具体用途的控制台、断裂的机械臂、散落的零件……这里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洞穴,而是一个规模远超之前那艘破船的巨大地下基地!一个属于“学习者”的、早已被废弃的前哨站或者研究所!
而“守夜人”强行接入这个基地残破网络后,塞进林栀脑子里的信息,更是让她心脏都快停跳了!
【设施标识确认: ‘求知者’计划——主观测前哨站(定位:绿洲行星)】
【主要研究方向:高维灵能现象观测及本土生命形态诱导演化(项目代号:深渊低语)】
【最终状态记录:因研究对象(深渊低语)产生不可控灵能污染及未知实体入侵……设施废弃……安全等级调整为:最高污染\/绝对禁忌……】
【核心数据库连接……状态:部分加密锁死,部分物理损毁……检测到外部接入请求……协议识别:‘守夜人’辅助单元……权限验证……低级别权限授予……】
【警告!警告!检测到高活性‘深渊低语’信息载体接近设施外围!威胁等级评估:毁灭级!重复,毁灭级!】
深渊低语?难道就是指外面那腐化一切的根源?这个基地,竟然是在主动研究它?而且看样子……玩火自焚,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更多的信息碎片,像是被撕碎的纸片,杂乱地涌来:
【……日志片段:样本7-b(高灵能敏感型真菌群落)出现异常增殖……灵能反馈超出阈值……现实稳定锚点过载……失效……】
【……观测记录:目标现象(深渊低语)表现出非因果律特性……确认其主体不位于常规物质宇宙……疑似存在于维度间隙……其‘低语’本身即为现实侵蚀手段……】
【……紧急协议记录:尝试启动‘寂静帷幕’系统以隔离污染……部署失败……系统被未知力量反向侵蚀……】
【……最终音频片段(杂音严重):“……它不在听……它在说……我们才是听众……种子……已播撒……盛宴……即将……”】
信息到这里,被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和更混乱的数据洪流打断!显然是“守夜人”的强行闯入,触发了基地某种深层的防御机制,或者更糟……惊动了某个一直在这里“睡大觉”的东西!
几乎同时,洞穴深处那些刚刚亮起的幽蓝灯光,开始像发疯一样疯狂闪烁!那规律的“咚咚”声也变得又快又乱,像是失控的心跳!一股难以形容的、远比外面那只大块头畸变体古老、深沉、邪恶无数倍的意志,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冰冷彻骨的恶意,如同苏醒的远古邪神,从基地最深、最黑暗的地方……缓缓弥漫开来!
是它!那个被称为“深渊低语”的玩意儿!它的老巢……或者至少是一个重要的巢穴,竟然就在这个地下基地里?!那个“泪湖”突然变成大坑,难道就是这东西在地下活动的结果?
岩石外面,那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巨型畸变体,像是感受到了真正“主人”的苏醒,发出一声恐惧至极的呜咽,沉重的脚步声瞬间变得慌乱,迅速远去了——它居然吓跑了!
苏牧的脸瞬间没了血色,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邪异意志的存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都靠近!就像有冰冷的粘液爬上了脊梁骨。他猛地一把将虚弱的林栀完全挡在自己身后,举起枪对准灯光疯狂乱闪的基地深处,尽管他知道手里这烧火棍对付这种存在屁用没有,但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林栀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的头痛让她思维都快停滞了,但“守夜人”程序还在尽职地传递着最后捞到的一点东西——一段被反复加密、残缺不全的日志,像是一个研究员的临终遗言,带着绝望的颤音:
【……(杂音)……我们全搞错了……‘深渊低语’不是现象……它是活的!是一个……我们无法想象、无法理解的……超维存在……延伸到我们这个世界的一根……触须……】
【……(剧烈的干扰)……它在学我们!观察我们!我们的每一个实验……每一次恐惧……都成了它的……养料!】
【……(绝望的嘶喊)……‘绿洲’!整个‘绿洲’就是它的培养皿!我们!还有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他妈是它盘子里的细菌!】
【……(声音渐弱,趋于平静的绝望)……逃不掉的……它的‘目光’……早就穿透了维度的屏障……我们无处可藏……】
【……(最后一丝微弱的,近乎呓语)……唯一的……可能……只是可能……‘起源之种’……被藏在……‘寂静核心’……找到……或许……】
日志到此,被一阵彻底的白噪音淹没,断了。洞穴深处的幽蓝灯光也“啪”一下全灭了,周围重新陷入昏暗,只有岩壁上那些鬼火似的苔藓提供着微光。但那股恐怖的、充满了恶意的注视感,却如同粘稠的液体,充满了每一寸空气,带着毫不掩饰的玩弄意味,牢牢锁定了岩石后面这两个渺小得可怜的“细菌”。
起源之种?寂静核心?
这似乎是那段绝望遗言里,提到的唯一一个……听起来像是有那么一丁点希望的东西?
林栀靠在硌人的岩石上,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无处不在的、冰冷滑腻的“注视”。她又看了看挡在自己身前,明明怕得肌肉都在微微发抖,却像钉子一样寸步不退的苏牧。
她那双因为虚弱和痛苦而有些失焦的清澈瞳孔里,一点微弱的、却怎么也不肯熄灭的火星,艰难地……重新闪烁起来。
也许……还没到彻底认输的时候。
就算是为了这个挡在她前面的笨蛋,也得再拼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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