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盆里的水波轻轻晃动,映出江谢爱骤然收缩的瞳孔。那块冰冷的龙凤玉佩静静躺在她掌心,晨光透过窗棂,在玉佩上流转着幽冷的光泽。她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抚过那盘踞的龙爪,最终停在一道细微却触目惊心的裂痕上——像一道深埋在时光里、从未真正愈合的旧伤。
“垂凤衔珠……”她低声呢喃,指尖划过那低垂的凤首,每一个细微的弧度都烙印在记忆深处。这是宫廷造办处独有的绝密样式,只在先帝在位时,象征最高荣耀地赐予过三位功臣。其中一位,便是三年前战死沙场、尸骨无存的杨老将军。
“小姐?”春桃的声音带着惊惶,打破了死寂,“这玉……这玉上的纹路,怎么那么像……像三年前杨老将军殉国时,圣上追赠的那块‘镇国龙凤佩’?”
江谢爱猛地攥紧玉佩,棱角深深硌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前世那模糊却刻骨铭心的画面瞬间冲垮了心防:杨晨铭一身缟素,扶着沉重的灵柩缓缓入京,那象征着无上哀荣的龙凤佩,就高悬于灵前,在漫天素白中闪烁着冰冷的光。可它为何会出现在乱葬岗?为何沾染着与她齿痕一模一样的诡异磷粉?这裂痕,又是何时、因何而生?
“砰——!”
花厅那扇精致的雕花门被一股蛮力粗暴撞开,木屑飞溅!
杨子轩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闯了进来,身上那身织金蟒袍在晨光下刺目得晃眼。他身后,八个玄衣番子如鬼魅般涌入,腰间悬着的东厂腰牌寒光凛冽,绣春刀鞘与精铁铠甲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嚓嚓”声,瞬间将整个花厅的空气都冻结了。
“好一对奸夫淫妇!”杨子轩的目光像淬了毒的蛇信,死死缠在江谢爱颈侧那抹暧昧的齿痕上,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来人!把这不知廉耻的贱人给本世子押入诏狱!”
“二弟,慎言。”一个低沉而极具压迫感的声音从雕花屏风后传来,如同冰冷的铁块投入死水。
杨晨铭缓步踱出,一身玄色常服,袖口处用暗金丝线绣着盘踞的蟒纹——那是亲王才配享用的“五爪行蟒”。他面容沉静如古井,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指尖轻轻叩击着紫檀案几,发出笃、笃、笃的轻响,每一声都敲在人心尖上。“江小姐,是本王请来的贵客。”
“贵客?”杨子轩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江谢爱的手气得发抖,“皇兄莫非是疯了?江家早已应允,纳她为妾!她是我的人!”
“哦?”杨晨铭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他忽然抬手,毫不犹豫地一把扯开自己玄色常服的领口!
一道狰狞的陈年箭疤,赫然横亘在他线条分明的锁骨下方,像一条沉睡的毒龙。那疤痕的颜色暗沉,边缘扭曲,无声地诉说着当年那场“围猎误伤”的凶险。
“那本王是否也该问问,”杨晨铭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彻骨的寒意,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刺向杨子轩,“三年前围猎场,那支‘误伤’本王的冷箭,背后究竟是谁在指使?又是谁,在杨家军七万将士浴血奋战、粮草断绝之时,生生卡住了他们的咽喉?”
杨子轩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杨晨铭的目光重新落回江谢爱身上,那锐利的审视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直抵灵魂深处。他上前一步,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将那块冰冷的龙凤玉佩,重重地、不容置疑地塞回江谢爱紧绷的掌心。
“既然江小姐对本王……如此‘了解’,”他刻意咬重了“了解”二字,目光在她锁骨那颗朱砂痣上短暂停留,随即又移开,带着一丝玩味,“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他微微倾身,灼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千钧:“三日后宫宴,你以本王侍妾的身份,出席。”
江谢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她强迫自己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抚过玉佩上那道狰狞的裂痕,忽然,一个冰冷而锋利的笑容在她唇边绽开,如同雪地里骤然盛开的红梅,带着致命的诱惑与危险。
“那世子可敢当众,”她的声音清越,却字字如刀,“为杨家军七万冤魂,平反昭雪?”
话音未落,庭院外骤然传来急促如暴雨的马蹄声,瞬间撕裂了厅内紧绷的寂静!
一名浑身尘土的锦衣卫千户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急促而变调:“启禀亲王!太后……太后娘娘的凤驾,已至府门!”
杨晨铭眼中寒光如电般一闪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猛地出手,长臂一伸,将江谢爱整个人用力拽入怀中!
江谢爱猝不及防,撞进他带着清冽松香和淡淡血腥气息的胸膛。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被他铁箍般的手臂牢牢禁锢。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太后的凤辇已稳稳停在庭院中央。
透过杨晨铭宽阔的肩头,江谢爱看到那顶金碧辉煌的凤辇,以及帘幔后,那双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凤目。太后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先是扫过杨晨铭紧搂着江谢爱的姿态,随即死死钉在她颈侧那抹刺目的齿痕上,最终,落在了她手中那块龙凤玉佩上。
一丝极其冰冷、带着无尽嘲讽的冷笑,缓缓爬上太后威严的嘴角:“哀家倒不知,睿王竟对故人之女……如此‘情深意重’。”
江谢爱在杨晨铭怀中,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被这威严所慑。然而,就在这看似脆弱的颤抖中,她隐藏在袖中的指尖,却用尽全身力气,在杨晨铭紧贴着她后腰的手掌心,狠狠写下了三个字——
棋局开。
杨晨铭搂着她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他抬起头,迎上太后审视的目光,脸上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无奈与痛楚的表情,对着凤辇深深躬身,声音低沉而清晰,字字却如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母后明鉴。儿臣……只是……”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江谢爱低垂的、带着一丝脆弱美的侧脸上,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决绝,“……在为杨家军七万含冤而死的英魂,寻一个公道!”
他说话间,那只紧贴着江谢爱后腰的手,指尖悄然、却极有分量地,点向了她腰间一个极其隐秘的位置——那里,紧贴着肌肤,正藏着一卷能彻底掀翻整个朝堂、让无数人头落地的血书残卷!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杨晨铭那辆通体玄黑、没有任何纹饰的低调马车,悄无声息地驶离了江府。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渐渐融入京城的夜色之中。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一道缝隙。杨晨铭靠在柔软的锦垫上,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江谢爱指尖划过时带来的、一丝微凉而滑腻的触感,以及那颗朱砂痣的印记,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密闭的车厢里回荡,带着一丝玩味,一丝欣赏,更有一丝势在必得的锐利:“七星锁命……好个江家,好个江谢爱。”他缓缓收拢手指,仿佛要将那虚无的触感攥入掌心。
另一只手,则展开了一卷刚刚由心腹飞鸽传来的密报。墨迹未干,字迹潦草却透着惊心动魄的信息:
“太后密令:借宫宴之机,鸩杀睿王。东厂已布天罗地网,锦衣卫暗哨尽出,只待凤旨……”
暖阁内,烛火摇曳,将江谢爱纤细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块龙凤玉佩浸入一只盛满无色液体的白瓷小碟中。就在玉佩完全没入液体的瞬间,奇迹发生了——那道狰狞裂痕中渗出的、原本只是淡淡附着在纹路里的磷粉,竟如同活物般在水中迅速溶解、扩散!
清澈的液体,瞬间被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粘稠如血的暗红!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片血色之中,两行细如蚊足、却力透玉背的小字,如同鬼魅般缓缓浮现出来:
景泰遗孤,血债血偿!
江谢爱呼吸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景泰遗孤?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前世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动,却始终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画面。这玉佩,这血字,究竟指向何方?与她江家,与她这荒唐的重生,又有何等致命的关联?
就在她心神剧震之际,烛火猛地一跳!
暖阁内光线骤然一暗。江谢爱下意识地抬手抚向自己锁骨处那颗小小的朱砂痣。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如遭雷击!
那颗平日里只是颜色略深的朱砂痣,此刻竟在昏暗的烛光下,泛起一种极其诡异、极其妖异的暗红色光芒!那光芒并非来自烛火,而是从痣的内部透射出来,微弱却顽强,如同沉睡了千年的毒龙,在幽暗的深渊中,缓缓睁开了它那冰冷、嗜血、带着毁灭气息的……竖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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