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被碾碎的金箔,吝啬地洒进江府暖阁。江谢爱坐在铜镜前,颈侧那道狰狞的齿痕在清冷的光线下愈发刺目。春桃小心翼翼地用沾了药粉的棉签轻触伤口边缘,药粉清苦的气息弥漫开来,混着铜盆里水的微腥。
小姐,这药粉真神,红肿消了些。”春桃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她顿了顿,又忍不住问,“您昨夜…到底遇到什么了?那齿痕,看着像…像…”
像什么?”江谢爱目光锐利如刀,从镜中射向春桃。镜中那张脸,褪去了昨夜惨白的死气,却沉淀下一种近乎凝固的寒霜。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痂口边缘,那里除了粗糙的凸起,似乎还残留着一种极其细微的、不规则的刻痕。不是野兽的利齿,那形状…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准和残忍。是谁?杨子轩?还是他背后那只更黑的手?”她声音低沉,像冰冷的金属摩擦。
春桃吓得一哆嗦,棉签差点掉进水盆:“奴婢…奴婢不敢乱猜!只是…只是那杨公子,昨夜送您回来时,脸色也白得吓人,衣襟上还有泥点子…”
杨子轩?”江谢爱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浓浓的讽刺。前世的“良人”,今生的“送命符”。他昨夜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倒演得十足十像。只可惜,她早已看透那温润皮囊下包裹的,是怎样一颗毒蛇般的心肠。慌什么?他又没死。”她语气平淡,却像淬了毒的针。
春桃噤若寒蝉,只敢埋头继续上药。暖阁内一时只剩下药粉簌簌落下的细微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衬得这方天地格外压抑。江谢爱闭上眼,昨夜乱葬岗的腥风、绝望的嘶吼、还有颈间那撕裂般的剧痛,再次汹涌袭来。她猛地睁开眼,眼底深处是燃烧的恨意——这债,她要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小姐,药上好了。”春桃终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布条将伤口轻轻包裹住,又拿出一支素雅的银簪,“您今日还去老夫人那儿请安吗?要不…告个病假?”
去!为什么不去?”江谢爱站起身,动作利落,仿佛颈侧的伤根本不存在。她拿起那支银簪,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明。她需要让所有人看到她“安然无恙”,尤其是某些心怀鬼胎的人。江府这潭水,比她前世想象的还要浑。她需要时间,需要蛰伏,更需要…看清每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与此同时,城西,一座不起眼的青砖小院。
杨晨铭坐在窗边的紫檀木圈椅上,晨光勾勒出他侧脸冷硬的轮廓,眼角那道旧疤在光影下显得愈发深邃。他修长的手指间,捻着那块从乱葬岗带回来的、沾着暗红粉末的碎布。昨夜,他已命人彻查。
大人,查到了。”一个身着劲装、气息沉凝的护卫悄无声息地跪在门外,声音压得极低,“粉末…是磷粉。西郊废弃的‘百草堂’药铺后院,曾发现过类似痕迹。据线报,那里…曾是杨子轩私下豢养死士的据点之一,半年前才废弃。”
磷粉?”杨晨铭指尖的粉末簌簌落下,在晨光中竟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幽绿的荧光。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玩味,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磷粉遇水则灭,遇暗则明…好一个杨子轩,好一个‘偶遇’乱葬岗。他倒是会给自己‘壮胆’,也…会演戏。”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手指,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江谢爱呢?”
“江小姐…今晨一早,已去老夫人处请安。神色…平静,看不出异样。颈侧伤口已包扎,据她贴身丫鬟说,是夜间被野猫所伤。”护卫如实禀报。
野猫?”杨晨铭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却毫无温度,反而带着一种令人脊背发寒的寒意。他抬眼,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屋宇,精准地落在江府的方向,“本官倒不知,京城里哪家的野猫,爪子能留下如此…‘精致’的齿痕?还能顺便沾上杨家二公子的‘护身符’?”他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诛心。
护卫心头一凛,不敢接话。
“盯着江府,尤其是江谢爱。”杨晨铭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还有…让杨子轩‘安静’几天。他最近,太‘活跃’了。”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催命的鼓点,“江家的花…该剪枝了。至于那朵带刺的…”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与危险交织的光,“本官倒想看看,她这刺,能扎多深。”
江府老夫人上房。
江谢爱端坐在下首,颈侧的布条在素雅的衣襟下若隐若现。老夫人端着茶盏,浑浊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爱儿,你这伤…”老夫人放下茶盏,声音苍老而缓慢,“听春桃说,是野猫抓的?京城里治安竟如此差了?”
“回祖母,是孙女夜里贪看月亮,不慎惊动了廊下的野猫,一时慌乱,才被挠了一下。”江谢爱垂着眼睫,声音温顺,姿态恭敬得无可挑剔。只有她自己知道,指腹在袖中早已掐得发白。她能感觉到老夫人话语中的试探,也能感觉到屋内其他几房夫人投来的、或真或假、或关切或探究的目光。
“唉,女孩子家,还是稳重些好。”二夫人插话,声音带着惯有的尖酸,“大半夜的往外跑,像什么样子?若是传出去,还怎么做人?这伤在脖子上,多难看!以后可怎么见人?”
江谢爱抬眼,目光平静地迎上二夫人,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二婶母教训的是。孙女知错了。只是这伤,幸而及时处理,并无大碍,过些日子痂落了,想来也留不下什么痕迹。倒是二婶母,昨夜听闻您院子里的狗叫得格外凶,可是也惊扰了您休息?”她语气轻柔,却像一把无形的软刀子,精准地刺向二夫人昨夜“恰好”在事发地附近“散步”的事实。
二夫人脸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和心虚,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
老夫人眉头微皱,不悦地看了二夫人一眼,又转向江谢爱,语气缓和了些:“罢了,你也是受惊了。回去好生歇着,这几日不必再过来请安了。记住,以后万事小心,江家的脸面,经不起折腾。”
“是,孙女谨记祖母教诲。”江谢爱起身,恭敬地行礼告退。转身离开上房的那一刻,她挺直的脊背才微微放松,但眼底那抹冰冷的警惕,却丝毫未减。
江府这潭水,果然浑浊得化不开。老夫人的“维护”带着权衡,二夫人的“刁难”藏着算计,还有那些沉默的、看似中立的其他人…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可能藏着致命的毒刺。她需要更小心,更谨慎。
回到暖阁,江谢爱遣退了春桃,独自走到窗边。推开窗,外面阳光正好,花园里草木葱茏,一派祥和。然而,她的目光却锐利地扫过院墙的阴影,扫过假山石后,最终定格在街角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身上。那小贩看似寻常,眼神却偶尔会不经意地扫向江府大门,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警惕。
杨晨铭的人?还是…杨子轩的?她心中冷笑。看来,她这朵“带刺的花”,早已被人盯上了。她缓缓关上窗,隔绝了外面的阳光和窥探。
走到书案前,她拿起昨夜写了一半的退婚书。墨迹已干。她重新研墨,笔尖落在宣纸上,写下新的字句,不再是单纯的退婚,而是…一份措辞巧妙、字字诛心的“控诉”。她要的,不是简单的解除婚约,而是要让杨子轩身败名裂,让那些躲在背后的人,也付出代价!
窗外,一只寒鸦飞过,发出一声凄厉的啼叫。江谢爱握着笔的手,稳如磐石。前世的血债,今生的屈辱,她要用这双手,一笔一笔,讨还回来!至于那些躲在暗处、企图操控一切的“猎人”…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疯狂与决绝的弧度。
猎人与猎物?谁是谁的猎物,还未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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