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国际机场的贵宾通道,少了平日的喧嚣,多了几分刻意的肃静。
钟小艾走出舱门,踏上廊桥,深吸了一口北方干燥而带着些许雾霾气息的空气。
但此刻的心情却比离开汉东时更加沉重。
一股莫名的不安在她心头盘旋。
机场没有预想中的家人迎接,只有两名穿着深色西装、表情刻板、眼神锐利的男子早已等候在廊桥尽头。
她的心跳不由得加速,手心微微沁出冷汗。
“钟女士,请跟我们走一趟。”
其中一人亮出一个特殊的证件封面,语气不容置疑。
钟小艾的心猛地一沉,她认得这种证件,是家里负责内部保卫的人员。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爷爷终究还是用了最强制的方式。
她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跟着他们上了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
车窗玻璃是深色的,从外面根本看不清内部。
钟小艾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内心涌起一阵悲凉。
这就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这就是她所谓的家,用最冰冷的方式迎接她的归来。
车子没有驶向市区的钟家老宅,而是直接开进了西郊一个守卫森严的大院。
这里是钟家真正核心成员居住和议事的地方,寻常子弟都难以轻易进入。
每靠近一步,钟小艾就感觉自己的心又沉下去一分。
书房里,气氛比汉东省委会议室更加压抑。
钟老爷子并没有出面,出面的是钟小艾的母亲和一位面色严肃、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
——她的二叔,目前在某个实权部门担任要职,同样也是钟家下一代的中坚力量。
“小艾,你太让我们失望了!”母亲一开口,就是带着哭腔的斥责,
“为了一个侯亮平,你差点把整个钟家都拖下水!你知道汉东现在是什么情况吗?那是能胡闹的地方吗?”
钟小艾咬着嘴唇,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她感到一阵酸楚涌上鼻腔,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在这个家里,示弱从来都不会换来同情,只会让处境更加艰难。
“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二叔的声音冷静而威严,他看向钟小艾,目光如炬,
“小艾,家里的意思很明确。立刻,马上,和侯亮平办理离婚手续,彻底切割。”
钟小艾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抗拒:“二叔!亮平他……”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心中涌起一阵刺痛。
“他没有以后了!”二叔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语气冰冷,
“侯亮平卷入赵瑞龙案,证据确凿,谁也保不了他!他现在就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谁靠近谁沾一身腥!”
二叔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扎进她的心里。
“你难道要陪着他一起万劫不复,还要拉着整个钟家给他陪葬吗?”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垮了她最后的防线。
“可是……”她还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在这个家族利益至上的地方,她的爱情、她的婚姻,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没有可是!”二叔的态度强硬至极,“这是你爷爷的决定,也是家族集体的决定!你必须离!”
“这不仅是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钟家!”
“沙瑞金在汉东已经快顶不住了,高育良和陆则川步步紧逼,”
“这个时候,我们钟家绝不能留下任何可以被攻击的破绽!侯亮平,就是最大的破绽!”
母亲在一旁抹着眼泪,却也帮腔道:
“小艾,听话吧……离了婚,你还是钟家的女儿,家里会给你安排好后路……”
“侯亮平,他……他就当没这个缘分吧……”
钟小艾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这就是她的家族:家族的利益面前,个人的情感和婚姻是如此微不足道,可以被轻易牺牲和切割。
她看着眼前态度决绝的二叔和哭泣却同样坚定的母亲,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悲哀席卷了她。
她以为自己回到京城能有一线生机,没想到只是从一个囚笼跳进了另一个更精致、更冰冷的囚笼。
这不是她的“家”,她早已无“家”,或者一开始就没有过“家”!
她缓缓低下头,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在这一刻,她不仅失去了爱情,也永远地失去了对家的最后一丝幻想。
……
然而,就在钟小艾返京的这段时间里,
汉东,京州市。
在沙瑞金的力排众议和强力推动下“联合审计核查工作组”还是正式进驻,
消息一出,掀起巨大波澜。
这个工作组人员由中央相关部委派员和省里抽调的审计、纪检精英混合组成,
级别之高、权限之大,前所未有。
他们打着“回应群众关切,规范资金使用,促进健康发展”的旗号,直接入驻市发改委、财政局等相关单位,
要求调阅近五年所有重大投资项目的全部账目和审批文件。
京州市政府上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尤其是与光明湖项目以及其他几个李达康主导的大项目相关的部门和人员,更是感到泰山压顶。
虽然沙瑞金对外宣称是“全面审计”,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审计的重点和最初的风向,
隐隐指向了李达康主政期间那些突破常规、效率极高但也争议不断的操作。
许多陈年旧账被重新翻出,一些当时被压下去的不同意见和举报信,也似乎悄然浮现。
李达康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他主导的自查还在进行,沙瑞金又搞来一个中央背书的审计组,
这分明是不信任他,甚至是要借机深挖,找到能扳倒他的突破口。
他坐在办公室里,脸色铁青,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沙瑞金这是逼他站队,用这种高压手段,逼迫他为了自保,不得不更加靠向沙瑞金,共同对付高育良和陆则川。
与此同时,在公安系统内,沙瑞金也开始发力。
借着“加强扫黑除恶,整顿政法队伍”的东风,省委组织部突然提出要“优化省公安厅领导班子结构,充实骨干力量”,
意图空降一位背景深厚的副局长,名义上是协助祁同伟工作,实则是分权、牵制,甚至监视。
而这位拟任的副局长,据传与沙瑞金关系密切,甚至可能直接来自钟家的派系。
一旦上任,必将对祁同伟掌控省厅、推进赵瑞龙案侦办造成极大的掣肘。
祁同伟第一时间向陆则川和高育良汇报了这一情况。
高育良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只说了八个字:“据理力争,程序拖延。”
陆则川的指示则更加具体:
“立刻整理该同志所有过往履历,尤其是可能存在争议的环节。有了这些,我们的人可以在常委会讨论提出异议,要求更长时间的考察期。”
京州的局势,因沙瑞金毫不掩饰的多线出击,骤然变得复杂和紧张起来。
审计利剑高悬,直指李达康的旧日软肋,
人事安排暗流涌动,目标直指祁同伟的办案权,
他开始全面反扑,试图将水彻底搅浑,将更多人拖下水,从而在乱中寻找生机。
而此刻,刚刚经历了家族“审判”、身心俱疲的钟小艾,独自坐在西郊大院冰冷的房间里,
她手里握着一张她与侯亮平的旧照片,眼神空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与挣扎。
“离,还是不离?”
这简单的两个字,却重如千钧,压得她喘不过气。
汉东的风,吹过京州大地,带着山雨欲来的腥味,也吹动了京城深宅中一颗绝望而迷茫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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