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纪委的专车将田国富送到他家所在的省委家属院楼下时,天色已经近黄昏。
夕阳的余晖给这片戒备森严、绿树成荫的院落涂抹上了一层看似温暖实则萧瑟的色调。
田国富踉跄着推开车门,几乎是跌撞着下了车。
他依旧穿着那身皱巴巴的西装,头发凌乱,脸色灰败,眼神空洞,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了十岁不止。
他佝偻着背,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朝着单元门挪去。
他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和凄凉。
楼道口偶尔有相熟的干部家属经过,看到他这副模样,都下意识地避开目光,或加快脚步,或假装没看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疏离和避讳。
田国富似乎毫无察觉,或者说已经麻木。
他用颤抖的手摸出钥匙,试了好几次才插进锁孔,打开家门,然后“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门关上的瞬间,外面所有同情的、鄙夷的、探究的目光都被切断。
然而,就在家门合拢、锁舌咔哒一声扣紧的下一秒——
田国富那副失魂落魄、濒临崩溃的模样,如同变戏法般骤然消失!
他佝偻的背脊瞬间挺直,空洞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而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
他脸上那种灰败的死气迅速褪去,虽然依旧难掩疲惫,但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并没有开灯,而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动作敏捷地走到客厅窗帘旁,小心翼翼地撩起一角,向外观察了片刻,确认那辆送他回来的车已经离开,楼下也没有其他可疑的视线后,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那口气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以及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然后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却没有喝,只是拿在手里,缓缓摇晃着,看着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痕迹。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墙上老式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他走到书房,打开电脑,屏幕的光映照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
他快速浏览着一些加密的境外新闻网站和金融信息平台,眼神专注而快速,与刚才那个颓废老人的形象判若两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当时钟指向晚上九点整时,书桌上那部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是老式固话的分机,突然响了起来!
铃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田国富似乎早有预料,他没有任何惊讶,放下酒杯,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又切换回那种带着一丝惶恐和卑微的表情,然后才伸手接起了电话。
“喂……哪位?”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和紧张,恰到好处。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一个经过明显变声处理、分辨不出年龄和性别特征的电子合成音,冰冷而毫无起伏:
“回家的感觉如何?田书记。”
田国富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随即用一种带着哭腔和后怕的语气回应道:
“您……您是哪位?我……我现在都被‘停职’了……过段时间就不是什么书记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他的表演堪称天衣无缝,将一个被吓破胆、只想求饶的失败者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电话那头的电子音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似乎是嗤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表演”:“行了,这里没有观众。你的戏,可以收一收了。”
田国富的“哭腔”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惶恐和卑微如同潮水般退去,眼神重新变得冷静而深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
他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平稳而低沉,带着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场:
“风声太紧,不得已而为之。沙瑞金已经急了,钟家也露出了疲态。高育良和陆则川比想象中更难对付。”
电子音淡淡道:
“意料之中。汉东这盘棋,本就不是一两步就能将军的。你这一步‘金蝉脱壳’,虽然狼狈,但时机把握得不错。暂时退出来,置身事外,才能看得更清楚,也才能……更好地发挥你的作用。”
田国富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作用?我现在一个停职检查的人,还能有什么作用?恐怕在很多人眼里,我已经是一颗废子了。”
“废子?没有中央和中纪委的批准沙瑞金真能停你的职?”电子音似乎带了一丝嘲讽,“如果你真是废子,我现在就不会打这个电话。你交出去的那些‘鱼饵’,不是已经成功地让他们互相咬起来了吗?”
田国富眼神微动:“那点东西,最多让他们手忙脚乱一阵子,伤不了根本。”
“搅浑水,就够了。”电子音冰冷地说,“水浑了,大鱼才会忍不住冒头。我们需要的是耐心,是等待最佳的收网时机。而不是像沙瑞金那样,赤膊上阵,徒惹一身腥。”
田国富沉吟道:“那下一步?”
“静观其变。”电子音指示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第一阶段。接下来,安心‘养病’,‘深刻反省’。外面的事情,自然会有人推动。需要你的时候,会再联系你。”
“记住,你的价值,不在于你坐在哪个位置上,而在于你知道什么,以及……你是谁的人。”
电话那头说完,不等田国富回应,便直接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田国富缓缓放下话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已经完全笼罩下来的夜幕,以及远处省委大院星星点点的灯火。
他知道,自己这场精心策划的“崩溃”与“脱壳”,已经成功骗过了几乎所有人。他暂时从风暴眼中抽身而出,成了一个被暂时遗忘的“局外人”。
但这恰恰是他最安全,也最有利的位置。
他拿起那杯一直没喝的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种灼烧般的刺激感。
棋局还在继续,而他这颗看似出局的棋子,实则正隐藏在最深的阴影里,等待着发出致命一击的时刻。
他的嘴角,最终浮现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冰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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