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啊。
谁怕谁。
话音刚落,耳垂上的缺角铜钱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从内侧轻轻敲了一下。我还没反应过来,七柄锈剑突然齐刷刷地从裂缝边缘弹起半寸,剑身嗡鸣不止,胎记那股烧灼感非但没退,反而顺着脊椎往上爬,直冲天灵盖。
就在这当口,头顶那片倒悬的星河忽然静了。
不是停止旋转,是整个空间的节奏变了。银河逆流的速度慢了下来,星辰的轨迹拉出细长光丝,像被人用手指缓缓拨动的琴弦。紧接着,一道青衫身影,踏着那些光丝,一步步从虚空走来。
他走得不急,步伐沉稳,右手握着半截断裂的戒尺,左手垂在身侧,袖口微微飘动。
每踏一步,空气里就浮起一粒星屑,落地即灭。
“司徒先生?”我脱口而出,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他没理我,也没看我。目光越过我,落在前方那滴悬浮的黑水上。手腕轻抖,戒尺斜划而出。
尺锋未至,空间已裂。
一道银线自尺尖蔓延,瞬间贯穿整片倒悬星空。夜无痕方才还在四面八方回荡的笑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所有幻影连挣扎都没来得及,便如琉璃碎裂般片片崩解,消散于无形。
只剩下一滴黑水,孤零零悬在空中,微微颤动。
“你迟到了。”司徒明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早饭凉了。
我差点呛住:“……你说什么?”
他这才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脸上。那一瞬,我后颈汗毛倒竖。
右眼的琉璃镜片毫无征兆地炸开,碎片如星尘四溅。镜后露出的不是眼眶,而是一颗缓缓旋转的微型星核,内里银河流转,星辰生灭,仿佛藏着一个完整的世界。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脑子里轰的一响,无数画面翻涌而出——
万年前,天渊之巅,七柄巨剑横贯苍穹。一人立于中央,背影挺拔,手中长剑斩断天河。身后,一道青衫身影执剑护阵,右眼星核大放光明,左臂已有银光流转,似在不断消散……
“那是……”我喉头滚动,“你?”
司徒明没回答。他只是抬起戒尺,轻轻点了点地面。
咚。
一声轻响,七柄锈剑应声而鸣,剑鞘震颤,像是见到了主人。
我浑身一激灵。
这动作……这节奏……
卯时三刻,该练剑了。
二十七年,每天清晨,他都是这么用戒尺敲醒我的。起初我以为他是嫌我懒,后来觉得他是变态,再后来……干脆装睡到底。
可现在我才明白。
这不是催命符。
是封印。
是以凡俗仪式,压住我体内蠢蠢欲动的剑主之力。是他用这把破戒尺,日复一日,把即将觉醒的因果风暴,硬生生按在了当铺柜台底下。
“所以……你不是人?”我盯着他,声音发紧。
他依旧沉默,只将戒尺横举至胸前,星核之瞳映照出七剑虚影,一一归位。
就在这时,他左臂忽然泛起银光。
不是反光,是皮肤本身在分解,一粒一粒化作星尘,随风飘散。肌肉、骨骼、衣袖,全都无声无息地蒸发,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一点点抹去。
我心头一紧,猛地往前冲:“别动!”
可刚迈出一步,就被一股无形屏障挡住,撞得胸口发闷。
“这是……当年镇压妖族大圣的代价?”我死死盯着那正在消散的手臂,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司徒明终于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不像账房先生,也不像剑灵,倒像是一个守了二十七年的老兵,在临终前终于等到了接班人。
他微微颔首。
“我非血肉之躯,乃归墟剑灵所化执念。守你二十七年,只为等你触到剑主门槛。”他声音低缓,却字字清晰,“如今门开了,我也……回不去了。”
话音落时,左臂已尽数化为星尘,随风卷入头顶那道裂缝,消失不见。
我站在原地,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师父走了,留下一把钥匙和一堆谜题。
司徒明守了我二十七年,最后把自己走没了。
而我呢?
躺了二十多年,以为自己就是个咸鱼掌柜,结果一睁眼,所有人都在为我拼命。
“那你现在算什么?”我抬头瞪他,“魂飞魄散?还是变回一把破剑?”
他没答,只是将手中那半截戒尺轻轻一抛。
戒尺飞向我,稳稳落在我掌心。
入手冰凉,尺身布满细密纹路,像是星图镌刻其上。更诡异的是,它竟与我耳垂上的缺角铜钱隐隐共鸣,一冷一热,交替脉动。
“记住这个节奏。”他说,“下次我敲你,就不会这么温柔了。”
我冷笑:“你还想敲?人都快没了,拿什么敲?”
他没再说话,身形开始变淡,星核之瞳的光芒也逐渐暗去。最后一瞬,他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两个字。
我没听清。
但他消失前,目光扫过我肩上的七柄锈剑,又落在我脚下的裂缝。
像是在提醒什么。
我低头。
黑水葫芦仍悬在半空,那滴黑水未坠,倒悬星河也未合拢。裂缝边缘,七剑插地形成的屏障早已失效,腐蚀正悄然蔓延,砖石无声化粉,连空气都在扭曲剥落。
赵无锋还靠在墙角,黑甲裂开,气息微弱,显然被刚才的空间反冲伤得不轻。他抬眼看向我,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我握紧手中的星河戒尺,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不是错觉。
戒尺上的纹路,正在渗血。
可我没有伤口。
“司徒!”我猛然抬头,冲着虚空吼,“你说清楚!这尺子要吸谁的血?!”
没人回答。
只有头顶那片倒悬的星河,缓缓转动,发出低沉嗡鸣。
像是在笑。
我咬牙,一脚踩碎脚下腐化的地砖,弯腰拔起一柄锈剑。
剑出鞘三寸,火星四溅。
胎记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召唤,是警告。
我抬头盯着那滴黑水,冷冷道:“你想让我提剑?行啊。”
剑尖指向葫芦。
“但我提的,从来都不是你的命。”
戒尺突然一震,铜钱随之发烫。
就在这时,头顶的星河猛地一颤。
一道银光自裂缝深处射出,直扑我面门。
我本能抬手格挡。
戒尺与银光相撞,发出一声清越龙吟。
火星炸开的瞬间,我看见银光中浮现出一张脸。
银发红绳,铜铃轻响。
夜无痕。
他嘴角勾起,无声说了句什么。
我看懂了。
“游戏,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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