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没有回家。他像城市阴影里的一粒尘埃,在早高峰的人流车流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王闯被强行按住,自己被变相停职,官方的通道被彻底焊死。手中的序列号“AxI0m-74h-92p”像一块烧红的铁,烫得他心神不宁,却又无法丢弃。水淼用生命布下的局,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然后抽走了所有明面上的支撑。
他走进一家廉价的连锁旅店,用现金开了一个房间。窗帘拉上,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喧嚣。他需要冷静,需要在一片混沌中,重新找到可以下脚的地方。水淼死了吗?不,她的影响无处不在。她像一位已经谢幕的导演,但剧本仍在自动上演,而他,是舞台上唯一剩下的、被迫即兴表演的演员。
“星环科技”…… 这个庞然大物只是静静的存在,就足以让系统内部自我审查,强行息事宁人。直接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他必须换一种方式,一种更隐蔽、更聪明的方式,就像水淼做的那样。
他再次审视那个序列号。“AxIom” – 公理。这像是一个项目的核心代号,代表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基准或原则。“74h-92p”则像是具体的型号或批次编码。这串字符本身是死的,它需要在一个特定的、活着的系统中才能被激活。
他想起了仓鼠提到的那个被触发的警报。“星环科技”的内部服务器监控到了访问尝试。这意味着,这个序列号确实是有效的,是那个秘密世界的一部分。既然无法从外部强攻,那么,能否从内部寻找裂缝?
他想到了IAIo——那个致力于揭露学术不端的松散组织。他们曾调查过陈明远,对“星环科技”抱有怀疑。他们或许是潜在的盟友,或者,至少是可以利用的信息渠道。但如何安全地联系他们?直接发送序列号风险极大,可能立刻暴露自己。
另一个念头浮现出来:水淼是否还留下了其他指引?她预料到官方渠道会被封锁,那么她应该也准备了备用方案。那个隐藏在书脊中的金属片是物理密钥,序列号是数字钥匙,两者结合才能打开秘密。但现在数字钥匙暴露了,物理密钥还在他手上。对方(无论是星环还是IAIo)是否也在寻找这个物理密钥?如果他将物理密钥“送”到对方眼皮底下,会不会引发新的变数?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念头,等于主动将自己最大的筹码暴露出去。但或许,只有让水隐藏的秘密浮出水面,才能打破目前的僵局。
就在林森在孤绝中苦苦思索时,他的备用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是一个未知号码,但这次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迟疑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是林森先生吗?”一个陌生的、带着公事公办口吻的男声。
“我是。你哪位?”
“这里是市第一看守所。编号7342在押人员水淼,于今日上午例行放风后,在监室内突发昏迷,经紧急抢救无效,于十分钟前宣布临床死亡。初步判断为急性心源性猝死。按照规定,需要通知其案件相关的主要经办人。”
电话那头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宣读一份天气预报,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刺入林森的耳膜,冻结了他的血液。
水淼……死了?
急性心源性猝死?
在案件刚刚被强行结案,他被停职的这个当口?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排山倒海的怀疑。太巧了!巧得令人发指!水淼年轻,身体健康,没有任何心脏疾病史。她刚刚完成了一场精心策划多年的复仇,心态上或许有解脱,但绝无可能突然“猝死”!这更像是一场灭口!
是“星环科技”做的?他们发现了水淼的威胁,以及她可能通过林森泄露秘密的风险,于是果断清除了隐患?还是……系统内部某些希望案件彻底尘埃落定的人,采取了极端措施?
林森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不仅仅是因为水淼的死亡,更是因为这种死亡所代表的、那种可以轻易抹杀生命的、冷酷无情的强大力量。
他机械地应付了看守所的通知,挂断电话后,久久无法动弹。房间里死一般寂静,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水淼死了。那个聪明、冷静、偏执、可悲又可恨的女人,以这样一种突兀而可疑的方式,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赢了,也输了。她完成了复仇,但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她留下的谜题,现在重重地压在了林森一个人的肩上。
她的死,是终结,还是开始?对于那个被掩盖的秘密而言,知情者的死亡往往意味着安全。但对于林森而言,水淼的死,像是一道最后的催命符。如果她的死是灭口,那么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手握序列号和物理密钥的他!
恐惧像潮水般涌来,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产生的、近乎疯狂的决心。水淼用死亡将了他最后一军。他现在要么选择沉默,带着秘密像老鼠一样躲藏起来,祈祷对方不会找到他;要么,就沿着她指出的路,不顾一切地走下去,将那个名为“AxIom”的秘密,彻底掀开!
他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午后的阳光刺眼地照射进来,照亮了房间里漂浮的尘埃。他抬起手,看着掌心里那枚刻着晶格图案的冰冷金属片。
水淼的声音仿佛最后一次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和决绝:“林森,现在,只剩下你了。”
他紧紧握住金属片,棱角刺痛了掌心。
是的,只剩下他了。这场由水淼开始的棋局,现在,该由他来落下最后的棋子了。只是他不知道,这步棋落下,等待他的,是真相大白,还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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