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枢纽的废墟中,时间如同绷紧的弦。齿轮的机械义眼高频闪烁,她的右手快得几乎带起残影,利用从报废跃迁门上拆解下来的尚可用的部件,以及废墟里搜刮来的零星补给,争分夺秒地修复着他们那艘停靠在外部平台的交通艇。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能量焊接的“滋滋”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陈时守在那微弱且不断衰减的坐标残响旁,全力运转着破损的终端,试图在那信号彻底消散前,尽可能多地锁定其轨迹特征和模糊的矢量参数。每一次信号的剧烈波动都让他的心提到嗓子眼。沈余则小心地照料着依旧昏迷的废料,将她安顿在交通艇内相对安全的角落,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忧虑。
“搞定了……暂时!”齿轮猛地一扳最后一块面板,发出“咔哒”一声脆响,“这破船现在的跃迁稳定性比纸糊的强不了多少,能量输出也忽高忽低!我只能设定一个大概的方向和极限距离,具体落点……听天由命吧!而且最多只能跃迁一次,之后引擎不炸就算成功!”
这远非理想状态,但他们没有选择。
“信号快消失了!”陈时低吼一声,终端屏幕上的波形图正变得越来越平缓,即将彻底归于沉寂。他最后将一组计算出的、误差范围极大的坐标参数导入交通艇的导航系统。
“走!”
三人迅速进入交通艇。舱门艰难地闭,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艇身剧烈震动,备用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
“坐稳了!蹦极开始!”齿轮猛地拉下操纵杆!
交通艇猛地向前一窜,并未像常规跃迁那样平滑地进入空间隧道,而是像一件被巨力投掷出的垃圾,剧烈翻滚着撞进了一片扭曲混乱的光流之中!
艇内警报凄厉地嘶鸣,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巨大的过载和乱流将三人死死压在座位上,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陈时死死盯着导航屏幕,上面的坐标读数疯狂跳动,根本无法稳定。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剧烈的撞击,交通艇仿佛撞上了什么实质的东西,终于停止了那可怕的翻滚,但艇身仍在发出令人不安的金属呻吟声。
引擎的轰鸣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偶尔爆出的电火花声和系统报错的滴滴声。
“咳咳……我们还活着吗?”沈余艰难地解开固定带,感觉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暂时……活着。”齿轮检查着几乎完全瘫痪的控制台,“引擎过载烧了,跃迁驱动器……估计熔成一坨了。外壳多处破损,生命维持系统在苟延残喘。我们没炸成烟花,真是走了狗屎运。”
陈时第一时间看向外部监测器——屏幕雪花一片,大部分传感器已在刚才的暴力跃迁中损坏。仅存的几个低角度摄像头传回模糊的画面:他们似乎嵌在了一大片扭曲的、布满锈蚀和坑洞的金属结构里。
“这是……哪里?”
他勉强启动尚能工作的环境扫描仪,结果令人心惊。扫描显示,他们并非落在某个稳定的平台或星球上,而是身处一个巨大的人造结构内部。周围充斥着强烈的电磁干扰和空间扰动,扫描波束无法及远,只能勾勒出附近扭曲的通道和更多庞大而寂静的阴影。
交通艇的紧急登陆灯亮起,微弱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他们看到的,是更加令人震撼的景象——
目光所及之处,是望不到尽头的、层层叠叠的金属坟场。无数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舰船残骸如同被巨兽啃噬后的骨骸,杂乱无章地堆积、镶嵌、漂浮在这片巨大的空间结构中。有些残骸还保持着大致的形态,能依稀辨认出曾经的辉煌;更多的则已彻底扭曲变形,熔成难以名状的巨大金属团块。冰冷的真空(或接近真空)中,悬浮着细小的冰晶和尘埃,偶尔有冻僵的、破碎的宇航服或设备碎片缓缓飘过。
这里根本不是预想中的什么数据缓冲区,更像是一个宇宙尺度的废船坟场,一个所有迷失舰艇的最终归宿之地。
“坐标……偏差太大了。”陈时的心沉了下去。在这种地方,如何寻找一个可能只有巴掌大小的光体婴儿?
“妈的,这鬼地方干扰强得离谱!”齿轮尝试修复通讯,但只有一片刺耳的杂音,“别说找那孩子了,咱们自己能不能出去都是问题!”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废料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她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废料?”沈余立刻俯身过去。
废料没有完全醒来,她的眉头紧锁,似乎正陷入极度的不安或痛苦之中。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梦呓。
陈时注意到,她身上那原本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的、源自“母亲”的温暖波动,此刻正以一种极其异常的方式轻微共鸣着,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几乎同时,他那只剩基本功能的终端,突然捕捉到一段极其短暂、与周围干扰噪音截然不同的规律性信号!这信号非常微弱,转瞬即逝,但其调制方式……与他之前记录的“初啼”的残响有某种微弱的相似性!
信号源方向,指向这片废船坟场的更深处。
“有信号!”陈时猛地抬头,“虽然很弱,但可能和‘初啼’有关!”
希望重燃。虽然渺茫,但这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他们必须离开这艘几乎报废的交通艇,深入这片危机四伏的金属坟墓。
穿上勉强能用的备用宇航服(其中一套还是从废墟里找来的,尺寸不且充满裂痕),携带上仅剩的武器和工具(齿轮贡献了她私藏的最后一把振动刀和一些工程师工具,陈时带着破损的终端,沈余则带上医疗包和一根金属撬棍),三人将依旧昏沉但似乎有所感应的废料安置在一个临时拼凑的简易拖曳板上,艰难地撬开变形的舱门,踏入了这片死寂而诡异的领域。
微弱的灯光只能照亮前方几米的范围。脚下是凹凸不平、随时可能塌陷的金属甲板。巨大的阴影投下,形如鬼怪。每一次呼吸声在头盔内都显得格外沉重。冰冷的绝望感几乎要渗入骨髓。
他们依靠陈时终端那极不稳定的信号指示和废料时断时续的微弱感应,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巨型残骸的缝隙和通道中艰难前行。不知走了多久,他们来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交叉路口”——这里似乎是由好几艘大型舰船的断裂舱室挤压形成的巨大空腔。
就在这时,陈时的终端突然发出一阵较为清晰的提示音!
“信号增强了!就在附近!”他压低声音,警惕地环顾四周。
沈余和齿轮也立刻紧张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然而,还没等他们锁定信号的具体来源——
“咔嚓……窸窣……”
一阵细微的、绝非他们发出的金属摩擦声,突然从上方一堆扭曲的管道残骸中传来!
三人瞬间僵住,猛地抬头,将灯光聚焦过去。
只见在那阴影之中,几个矮小的、动作却异常迅捷的黑影一闪而过!它们的轮廓在黑暗中难以分辨,只能看到似乎有着不成比例的巨大眼睛,反射着幽绿的光芒,正无声地、充满审视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它们是什么?幸存者?土着?还是……这片坟场的“清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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