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铁皮屋顶被敲得噼啪作响。我蹲在阿辞身边,他的身体贴着墙,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在下巴处聚成一滴,砸进地板缝里。
他嘴里一直重复着“0723”,声音越来越轻,像是快要断电的机器。我不能等了。
我站起身,快步走向那张旧床。枕头歪在一边,边角磨得发白。我伸手探进去,指尖碰到硬物,立刻把它抽出来。
是个金属盒,掌心大小,表面有密码锁。我没犹豫,用力一掰,锁扣崩开。
里面嵌着一块屏幕,正跳动着红色数字:**23:59:59**。
我的心跳停了一拍。
这不是普通计时器。它太规整,太安静,像某种程序启动前的倒数。我盯着那串数字,一秒过去,变成**23:59:58**,再一秒,**23:59:57**——它没有停止,也没有暂停选项,只有不断减少的时间。
我猛地回头看他。
他还靠在墙边,眼睛半睁,嘴唇微动,但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我冲到他面前蹲下,把盒子举到他眼前:“这是什么?这个倒计时是做什么的?”
他没反应。
我又喊了一声:“阿辞!”
他忽然睁大眼,动作快得不像病人。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猛地将我拽起,反手按在墙上。
后背撞上斑驳的墙面,灰尘簌簌落下。他的脸逼近我,眼神冰冷,呼吸平稳,完全不像刚才那个虚弱的人。
“离我远点。”他说,声音低而稳,“这场游戏你玩不起。”
我不认识这个声音。这不是阿辞说话的方式。也不是那个会把盐当成糖、笨拙地学煮面的男人。
这是顾晏辞。
我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开口:“你说过,蓝色创可贴不会疼……你还记得吗?”
他瞳孔颤了一下。
力道松了半分。
我抓紧这瞬间的空隙,举起手中的装置,贴在他眼前:“这是什么?你要被抹掉了是不是?他们要在你身上清掉记忆?这个倒计时一到零,你就再也记不得我了对不对?”
“销毁。”他突然开口,声音断续,“必须销毁……所有痕迹……”
接着他又换了个语气,几乎是哀求:“逃走……晚晚……快逃……”
两种声音在他嘴里交替出现,像两个人在争夺同一个身体。他的头猛地向后撞墙,发出闷响,整个人跪倒在地,双手抱头,指节泛白。
我扑过去扶他,却被他甩开。
他喘着气,额头抵住地面,牙齿咬得咯咯响。几秒后,他抬起头,眼神混乱,却死死盯住我手腕上的装置。
然后他动了。
他猛地扑上来,一口咬在我右手食指上。
我痛得叫出声,鲜血立刻涌出来,顺着指尖滴落。
他抬起手,用沾血的指尖在装置屏幕上划动。
一笔,一横。
再一笔,一竖。
他画得很慢,很吃力,像是每一下都在对抗某种力量。血迹在他手下延展,渐渐勾勒出一辆车的轮廓——老式的蒸汽列车,车头带着弧形挡板,烟囱粗大,轮子厚重。
北极列车。
那张被他藏在胸口、反复摩挲的车票上印的,就是这辆车。
他画完最后一笔,手指颤抖地停在屏幕中央。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滴在装置边缘。
他抬头看我,眼神终于清晰了一瞬。
“带着它……”他喘着气,声音软得像要化掉,“跑。”
那是阿辞的声音。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脱力般向前栽倒,我伸手接住他,把他慢慢放平在地上。他的呼吸又浅又弱,嘴角渗出血丝,左手还蜷缩着,像还在握笔写字。
我没有哭。
我把装置紧紧攥进手心,屏幕朝内,血迹未干的北极列车贴着我的皮肤,有点烫。
我坐到墙边,背靠着冰冷的墙面,一点一点滑坐在地。腿发抖,但我控制住了。我把装置放在膝盖上,盯着那串数字。
**23:56:12**
时间还在走。
我低头看他。他闭着眼,脸色灰白,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我伸手探他鼻息,还好,还有气。
我不能慌。
我必须想清楚下一步。
这个装置是从他枕头下拿出来的,是他自己留下的线索。他让我看到倒计时,让我知道危险在逼近。但他无法直接告诉我该怎么阻止它——因为一旦他说出破解方法,可能就会触发某种机制,让系统提前启动。
所以他用最原始的方式传递信息:用血,画出北极列车。
那趟车票他一直留着。他说过,那是他唯一记得想去的地方。
可现在,他让我带着装置离开。
不是一起走。
是让我一个人跑。
我摇头,喉咙发紧。我不走。我答应过要帮他记住每一顿泡面,每一次笑,每一个清晨醒来时他望着我的样子。我不会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消失。
我伸手摸他额头,有点烫。我扯下床单一角,跑到厨房接了点水,拧干后敷在他头上。他没醒,但眉头微微松了些。
我回到原位,拿起装置再次检查。背面有一道细缝,像是可以打开。我试着抠了抠,纹丝不动。侧面有个小孔,不像充电口,更像是数据接口。
我放下装置,环顾屋子。
十五平米,一张床,一张桌,一个衣柜,角落堆着几箱外卖餐盒。这里没有电脑,没有工具,什么都没有。我连怎么打开它都做不到。
可阿辞相信我能看懂他的信号。
他用血画出北极列车,不是随便选的。一定有原因。
我闭眼回想那张车票的样子。深蓝色底纹,金色边框,车头下方印着一行小字:“极光号·终点站:北纬73°”。
他曾经指着那行字说:“我想去那里看星星。”
可现在,星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辆车代表安全,代表逃离。
他让我带着装置上车?
还是……这列车本身,就是钥匙?
我猛地睁开眼。
会不会,这个装置需要匹配某种外部信号?比如哪趟列车的发车频率、轨道编码,或者车站的识别系统?如果找不到对应的解锁方式,哪怕我带着它跑遍全国也没用。
可他为什么偏偏要用血来画?
血不是密码,也不是工具。它是代价。
是他唯一能用来证明“我还活着”的东西。
我盯着屏幕上的血迹,心跳加快。也许他不是在告诉我去哪里,而是在告诉我——**只有带着它的人,才能激活真正的关闭程序**。
所以他让我跑。
不是为了逃命。
是为了完成他无法完成的事。
我深吸一口气,把装置塞进内衣口袋,紧贴心脏。然后我脱下外套,盖在阿辞身上。他还在发烧,但我不能送他去医院。那里有太多人认识顾晏辞,只要有人上报他的出现,一切就结束了。
我只能守着他。
至少现在。
至少在倒计时归零前。
我搬过椅子坐在他旁边,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亮着,没有消息。我打开相册,翻到那天拍的出租屋照片——他坐在小凳上研究洗衣机,头发乱翘,脸上全是困惑。
我看着看着,眼眶发热。
门外传来一声猫叫,是楼下那只三花猫在挠垃圾桶。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桌上的纸片。
我起身去关窗,经过窗边时,脚步顿住。
床垫边缘翘了起来,像是被人撬动过。我蹲下身掀开一看,底下压着一团皱纸,还有一小截金属反光。
我抽出来。
是半张烧焦的设计图,边缘焦黑,中间部分还能看清线条。和墙上渗出的观星台图纸风格一样,但更精细。某个角落,用红笔写着两个字:**床底**。
我立刻转身看向床底。
空的。除了灰和几只废弃的塑料袋,什么都没有。
等等。
我趴下去,伸手往最里面掏。指尖碰到一块松动的木板。我用力一掀,木板脱落,露出一个小洞。
里面躺着一枚铂金袖扣,和之前那枚一模一样。
我把它拿出来,翻到背面。
刻字不是“至我的救赎”。
而是四个新字:**倒计时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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