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了,我睁开眼,房间里还暗着。窗帘缝里透进一点灰白的光,我坐起来,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到了那个信封。
照片还在。
我把它拿出来,对着微弱的光线看了几秒。女人站在树下,穿旗袍,笑得很轻。昨天那个男人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这事你碰不得”。
可我已经碰了。
我起身拉开窗帘,天刚亮,楼下没什么人。我把照片放进一个牛皮纸信封,用胶水封好,在封面上写了一行字:“我只是想认识她,不是要揭开谁的秘密。”
包里还有昨天记事本上写的那句话:“他们怕的不是过去,是现在有人提起。”
我换了衣服出门,坐上了去城东的公交车。车上人不多,我靠窗坐着,手一直按着包。
林老先生住在一个老文艺大院里,门卫认得他,听说我是来找他的,打了个电话。没多久,一个穿着旧毛衣的老人出现在门口,花白头发梳得很整齐,手里拄着一根木头拐杖。
“你是谁?”他问。
我说了我的名字,没提身份,也没说来意,只说有件事想请教他。
他看了我一会儿,点点头,带我上了三楼。屋子不大,墙上挂满了老唱片和泛黄的乐谱,桌角堆着几本翻烂的音乐杂志。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药味,还有一点墨水的味道。
他在沙发上坐下,示意我也坐。
“你说吧。”他说,“我不见外人很多年了。”
我从包里拿出信封,轻轻放在茶几上。“我想请您看看这张照片。这个人……您有没有印象?”
他没动,只是看着信封。
“你知道我当年做什么的吗?”他忽然问。
“您是编曲人,”我说,“八九十年代,很多歌手都跟您合作过。”
他点点头,伸手拿过信封,慢慢打开。
当他看到照片时,手指顿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头,盯着我看。
“你见过她?”我问。
“见过。”他声音低,“她姓汪,二十年前唱歌的。声音干净,台风稳,是个好苗子。”
我的心跳快了一拍。
“她是歌手?”我确认了一遍。
“怎么不是。”他把照片放回桌上,“那时候能上电视录节目的女歌手不多,她是其中一个。唱过两首主打歌,反响不错。后来突然就不唱了,退得悄无声息。”
我喉咙有点干。“她……有没有留下孩子?或者家人?”
林老摇头。“这些事没人知道。她走得太急,连圈里的朋友都没打招呼。有人说她病了,有人说她嫁人了,但谁也说不清。”
我低头看着照片。“她是不是……跟这个艺术中心有关?”
“有关。”他说,“她住过这边的家属楼,就在红砖区。那时候她是少数能自己写词作曲的女歌手,很多人看好她。”
我抬眼看他。“那为什么没人提她?为什么一问就让人别查?”
林老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有些名字,一旦被压下去,就没人敢再翻。尤其是涉及到背后的人。”
“背后的人?”我问。
他没回答,只是看了我一眼。“你找她,是为了什么?”
“她是我的母亲。”我说,“我从小不知道她是谁。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线索,我不想停。”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忽然说:“你长得不像她。”
“可眼睛……”我声音小了些,“有人说我和她眼睛很像。”
“眼睛是像。”他缓缓点头,“但气质不一样。她更冷一点,像冬天的湖面,风吹不动。”
我没说话。
他又拿起照片,指了指背景里的树。“这棵树,以前在艺术中心后院。现在已经拆了。”
我记下了这句话。
“我能知道她的全名吗?”我再问一次。
林老摇头。“不该说的,我不说。但你要真想知道,可以去图书馆翻十年前的《音乐周刊》,或者找找老电视台的演出录像。她上过一次现场节目,编号是Lx-203。”
我掏出笔,在本子上写下“Lx-203”。
“谢谢您。”我站起来,“我知道您不想多谈。等哪天您愿意说更多,我再来。”
我转身往门口走。
“等等。”他在后面叫住我。
我回头。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这是以前一个老摄像师的联系方式。他拍过那场演出。如果他还活着,也许有备份带。”
我接过名片,上面字迹已经有点模糊,但还能看清名字和电话。
“别让更多人知道你查她。”他说,“有些人,不喜欢往事被提起。”
我点头,把名片收进信封夹层。
走出大院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我站在公交站台边,翻开记事本,在最新一页写下:
“林老确认:照片中女子姓汪,曾为歌手,活跃于二十年前,住红砖楼家属区,参与过编号Lx-203的电视录制。有退圈录像留存可能。”
写完,我合上本子,抬头看天。
原来她真的唱过歌。
原来我不是凭空听见旋律的。
公交车来了,我上车,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路上一直想着林老说的话——“她像冬天的湖面,风吹不动”。
可我的歌,是从心里烧出来的。
到了小区,我走上楼,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听见屋里有动静。
我停了一下。
门从里面打开了。
关毅站在门口,围裙系在腰上,手里拿着锅铲。
“你去了哪儿?”他问。
“我去见一个人。”我说。
他让我进来,顺手接过我的包放在沙发上。“一早就出门,手机也不开。”
“怕信号不好。”我走进厨房,闻到了香味。“你在做饭?”
“说了今天过来。”他回到灶台前搅了搅汤,“等你回来一起吃。”
我没说话,坐在餐桌旁。
他回头看我。“出什么事了?”
我摇头。“没有。”
“你脸色不对。”
我抬起眼。“我今天见到一个认识她的人。”
他动作停了一下。
“她说什么?”
“她说我母亲是个歌手。”我看着他,“二十年前唱过歌,后来突然消失了。”
关毅放下勺子,转过身。“哪个年代的事?”
“大概是我出生前后。”
他没说话,走到我对面坐下。“所以你现在相信,她真的存在?”
“我一直相信。”我说,“但现在我知道,她不只是个女人,她是唱过歌的人。她写过词,上过电视,有人记得她。”
关毅看着我,眼神变了。
“你不该一个人去查这些。”他说。
“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我伸手把包拉近,从夹层取出那张名片,“有人给了我一个线索,关于一场演出的录像。编号Lx-203。”
他盯着那张纸片,眉头一点点皱起来。
“你怎么拿到的?”他问。
“一个退休的编曲人给的。”我说,“他说如果我还想继续找,就别让太多人知道。”
关毅伸手,把名片轻轻推回我面前。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声音很轻。
“去找录像。”我说,“只要它还存在。”
他站起来,走回灶台,重新搅动锅里的汤。蒸汽升起来,挡住了他的脸。
我坐着没动。
窗外阳光照进来,落在桌角。
我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还按在包上,指尖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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