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缓缓颔首,眼底掠过一丝欣慰。
他轻抚茶盏,声音沉稳如山涧清泉:
“记住,对真正的强者施恩,最下乘是挟恩图报,中乘是等价交换,而上乘——”他微微一顿,目光深邃如古井,“是让他永远欠着你这份情。”
“人情似债,却重过千金。你今日撕去的不仅是一纸契约,更是为他卸下心防。来日这份‘不索之惠’,或许能换得出其不意的回报。”
烛火摇曳间,程诺最后一句轻语在书房中久久回荡:
“这世间最难得的,不是让人欠你什么,而是让人心甘情愿地——想还你什么。”
……
次日,沈长乐一大早就去了朱雀大街的萧宅。
萧家宅弟位于朱雀大街的巷子里,马车驶进去,也还得拐三个角才能抵达
和程家一般选址,无不把宅子选在远离正街的巷子深处。
既避兵乱之扰,又能取闹市之静,尽显世家大族的低调与务实。
门房打量赵长今递上来的贴子,上边书写“通州沈氏长房嫡次女,都察院副都御史程氏外甥女长乐敬拜萧家五叔”字样,心中冷笑道:咱们五老爷刻薄成性,言语如刀,不知吓退了多少世家小姐,以及想要说媒的名流人物。这位沈家小姐好大的脸,区区不入流的小家族,也妄想来攀附。
程氏外甥女又如何?
他们五老爷最厌烦的就是程家人。
于是门房上的笑容可掬地对赵长今道:“实在不巧,我家老爷今儿不见客,还请海涵。”
甚至连“改日再来”都没一句,直接就把帖子退了回来。
显然把沈长乐当成攀龙附凤的人打发。
马车里的沈长乐闻言,眉头拧了起来。
赵长今见状,又问萧五老爷何时得闲。
门房依然敷衍着。
“老爷公务繁忙,何时得空岂是我等下人可以过问的?”
赵长今怒了,他自认自家小姐在萧五老爷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人,甚至还隐占上风。
但底下的小鬼当真难缠。
眼见对方越发怠慢,赵长今只能忍着吞声道:“那萧五老爷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小姐可以继续等。”
果然是来攀高枝的。
门房闻言越地鄙夷了,索性撕下伪装,语带讥诮:“我家五老爷什么身份,闲杂人等且是想见就见的?”
斜眼打量了台阶下那辆还算有点不错的马车,语气傲慢:“沈家小姐要等,就等着吧。”
赵长今勃然大怒,跟在沈长乐身边两年,在卧虎藏龙的京城,还是第一次被这样怠慢,差点气炸了。
但他谨记沈长乐的吩咐,今日一定要忍辱负重,好换取更多的利益与资源。
赵长今妻儿老小都跟着沈长乐混,主子的利益也关系到他的利益,纵然生气,也只能生生忍下。
门房越发轻慢了,“砰!”代表顶级门楣的朱漆铜环大门被无情地关掉。
赵嬷嬷火冒三丈,恨声道:“好个忘恩负义的萧家,大小姐的救命之恩,他们便是这样回报的?”
孔嬷嬷说:“你常年行走江湖,难道这样的人还见少了?”
赵嬷嬷冷哼一声:“依我看,大小姐何必受这样的羞辱?咱们直接把萧家小儿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事宣扬出去,看他还有何面目立足官场。”
孔嬷嬷赶紧说:“少说两句吧,大小姐自有计较,且静观其变。”
……
巷子里进出往来的人家并不少,毕是官宦人家的车驾或小轿。
进进出出的人看到沈长乐的马车,久候萧底门前,却不得门而入,自然是有想法的。
“又一个来攀附萧家的,真是不自量力。”酸溜溜的语气里,有着隐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沈长乐坐在马车内,感受着人来人往的注目与猜测。
赵长今侍立一旁,几乎是如芒刺在背。
他来到车窗前,低声道:“大小姐,咱们当真要受这份闲气?”
“等着。”
沈长乐心中也不爽到极点,但她认为,受点委屈,换取更大的利益,还是很划算的。
毕竟,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是每个大户人家常见的毛病。
她在门房这儿所受到的羞辱,以萧彻的性格,今后肯定会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这个买卖,她并不亏。
……
此时的萧家内院,金月华才从婆母那立完规矩回来。便听到丫鬟锦绣说,沈长乐上门了,却被门房上的拦在大门外。
在婆婆院子里枯站一个时辰带来的疲惫酸痛瞬间被击飞。
“走,瞧瞧去。”
“奶奶,您还没吃饭呢……”有婆子在身后轻叫。
“回来再吃。”反正去请安之前便吃了些点心填肚,此时看热闹的迫切心情,倒也抵了几分饿。
……
此时,萧家门房也有些忐忑。
萧彻治家严谨,他能坐上门房的位置,也是因为善于待人接物,且处事圆滑妥贴,方能领此肥差。
萧氏门庭显赫,自从萧彻当上家主后,更是门庭若市。
访客的打赏和巴结,逐渐滋生了骄狂。
门房见多了被直接“请”出来的各家小姐,越发认定,这位也是前来攀高枝的。
“当真以为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就能俘获咱们老爷?痴心忘想。”门房还朝沈长乐方向吐了口唾沫。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方一直赖着不肯走,门房上的便不大坐得住了。
萧氏家规严厉,再是不想见的人,只要没有直接撕破脸,便不能这样把人家晾在大门外。
可此时出去把人叫进来,自己的面子又实在过意不去。
正当门房犹豫不绝时,萧文波出来了。
“波爷,您这是要出门?”门房上的见到萧文波,如见亲老子,一边热情地招呼着,一边亲自打开侧门。
“嗯。”萧文波从测门出来,便瞧到萧宅大门处停的马车,这熟悉的标志,熟悉的侍卫,立即想到肯定是那可恶的沈氏。
“沈小姐怎么来了?”萧文波也不怎么待见沈长乐,精得跟鬼似的,还特别喜欢敲自家主子的竹杆。
可人家对主子对自己又有救命之恩,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沈小姐,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
有了萧文波的介入,沈长乐很快便被迎了进去。
了解情况后,直接把萧文波脑海里本来就紧崩的神经直接给干断。
“坏了,人家亲自前来见老爷,却让门房给拦在门外,还枯等了半个时辰。主子估计又得大出血了。”
萧文波怒不可遏,把门房骂得狗血淋头,也顾不得手中的差事,伏低作小,亲自把人迎进了进去。
并让随身小厮去通报主子。
门房看到这阵仗,直接懵了。
他本来就是机灵之人,很快便从他们的对话中拼凑出真相来,只觉五雷轰顶,全身发软。
一旁的小厮赶紧扶起他,又宽慰他说:“四总管放宽心,这沈小姐我刚才瞧了,普普通通的面容,咱五老爷何许人?天仙在他面前都不好使,这位沈小姐算哪根葱?”
……
萧家家规极严,金月华身为萧家六奶奶,想要跨过垂花门前往外院,还得在二门处的值守婆子那,进行登记,并说明原由,还得登记随行人数。
经过这么一耽搁,等她绕过影壁,便瞧到萧文波领着一个二九年华的姑娘,迎面而来。
那姑娘穿着青葱色素缎坎肩,月白色绣折枝桃花的月华裙,衣饰简单,却自有股飘然出尘之态。
此人正是沈长乐,正被萧文波恭敬地迎往外书房方向。
萧文波,这个家主身边的心腹大厮,就连自家公婆都得客气两分的人物,对沈长乐竟然做出如此恭敬之态,金月华心中又不平衡了。
“奶奶,这沈小姐倒是厉害,竟然让萧文波这般恭敬。”
“还带着沈小姐去了五老爷的外书房。也不知这沈小姐找五老爷有什么要紧事?”
两名丫鬟的话,更是像针刺般,让金月华全身不舒服起来。
之前在长悦客栈,她就发现沈长乐与萧彻竟然是熟识的,萧彻直接无视她这个金家小姐,却对沈长乐区别对待,已让金月华心生妒忌。
等她嫁给萧策后,萧家六奶奶的身份带来的便捷与优越感,多少填平了这份妒意。
如今,见沈长乐竟然能直接与萧彻对话,那被压平的妒忌再次冒将出来。
眼见沈长乐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尽头,金月华想也不想,提着裙子就要跟上去。
两名侍卫不知从处闪身出来,面无表情,声音冰冷。
“六奶奶,请留步。”
金月华看着二人,有些发怵,但一种叫“不甘心”的意力支撑着她。
“刚才进去的沈小姐,与我是旧识,我只是想上前打个招呼。”
“六奶奶不必心急,等客人出来后,小的会通知客人,再去您的院子。”
金月华咬了咬唇,心中明白,如今整个萧家由萧彻作主,一切皆以萧彻定下的规矩为尊。
上次她就是不顾一切闯外书房,尽管理由正当,仍然被“请”了出来。
萧彻没有惩罚她,却把丈夫萧策给狠狠收拾了一顿。
然后她便让婆婆叫去天天给立规矩,丈夫也整整半个月没理她。
弄得她身心俱疲,再也不敢擅闯外书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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