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的铜炉里，安神香正化作袅袅青烟，却掩不住殿内紧绷的气氛。苏晚棠指尖摩挲着内务府送来的文书，“晋升正七品常在” 的朱批在宣纸上刺得她眼眶发烫。阿梨捧着各色绸缎的手微微发颤：“娘子，听说皇后已经拟好了三个封号，分别是‘静’‘柔’‘婉’...”
“都是些规训女子的字眼。” 苏晚棠冷笑一声，将文书搁在案上。窗外寒风呼啸，卷着枯叶扑打雕花窗棂，恍惚间竟像是柳如烟那日看她的眼神。自巫蛊娃娃一事，被禁足的柳如烟虽未失势，却也再没了往日的嚣张，可苏晚棠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二日，椒房殿内暖意融融，皇后斜倚在金丝楠木榻上，护甲轻叩茶盏：“苏才人晋升常在，依例该赐封号。这‘静’字，寓意沉静守礼；‘柔’字，彰显温婉贤淑...” 她突然抬眼，凤目扫过苏晚棠素色的裙裾，“不过本宫听说，你近日与端王走得颇近？”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柳如烟藏在皇后身后，掩着帕子轻笑出声。苏晚棠跪在冰凉的地砖上，后背渗出冷汗，却仍镇定道：“臣妾蒙端王殿下指点宫廷规矩，心中感激不尽。至于封号，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哦？如此识大体。” 皇后意味深长地笑了，“那就...”
“太后驾到 ——” 尖锐的通传声划破僵局。苏晚棠暗暗松了口气，瞥见太后拄着翡翠拐杖，身后跟着捧着锦盒的宫女。
“皇帝说要给棠丫头赐封号，哀家特意选了个好字。” 太后打开锦盒，一枚刻着 “敏” 字的玉牌泛着温润的光，“聪慧机敏，当得起这个字。”
皇后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柳如烟更是攥紧了帕子。苏晚棠叩首谢恩时，听见太后低声道：“莫要辜负哀家一番苦心。” 她这才明白，太后看似随意的赐字，实则是在朝堂与后宫的天平上，又加了一枚沉甸甸的砝码。
然而，封号风波并未就此平息。三日后，御花园梅树下，许小仪被贬为采女后竟在此处当差，她故意将脏水泼在苏晚棠的裙裾上：“哟，敏常在这是要去见皇上？可惜啊，昨夜柳姐姐可是在乾清宫侍...”
“掌嘴！” 苏晚棠身后传来沈秀女的怒斥。她望着许小仪嘴角渗出的血丝，突然抬手阻止：“罢了，本宫听闻浣衣局最近缺人，你去那好好反省吧。” 她转身时，梅枝上的雪簌簌落下，恍惚间又回到了初入宫时的寒夜。
当夜，阿梨慌慌张张捧着密信闯入：“娘子，柳如烟侍寝时向皇上进谗言，说您与端王图谋不轨！”
苏晚棠捏着信纸的手青筋暴起，信上字迹潦草，却字字诛心。她突然想起端王曾说的话：“在这宫里，恩宠是把双刃剑。” 烛光摇曳中，她起身换上一袭素白衣衫，独自走向乾清宫。
“皇上龙体安康，却为后宫琐事烦忧，臣妾实在痛心。” 苏晚棠跪在乾清宫的蟠龙柱下，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若因臣妾的缘故，让皇上与端王兄弟生隙，臣妾愿以死明志。” 她取出太后赐的 “敏” 字玉牌，“这封号，臣妾不敢再要。”
皇帝从龙案后起身，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你倒是大胆，竟敢揣测朕的心思。” 他突然轻笑，“柳如烟说你狡黠，朕看她才是糊涂。起来吧，这封号，你受得起。”
走出乾清宫时，苏晚棠望着漫天星辰，寒意顺着裙摆爬上脊背。她知道，柳如烟绝不会善罢甘休。果然，第二日晨起，内务府便送来消息：“敏常在服饰逾制，着罚俸三月。”
阿梨气得直跺脚：“分明是柳如烟趁您侍寝时，让人调换了您的宫装！”
苏晚棠却异常平静，她抚摸着案上的绣架，突然想起母亲教她绣鸳鸯时说的话：“线要抽得松紧适中，太急会断，太慢又绣不出形。” 指尖一动，银针在绢布上穿梭，不一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跃然纸上。
“去把这幅绣品送给皇后娘娘，就说臣妾恳请她指点。” 苏晚棠将绣品递给阿梨，“再告诉皇后，敏字封号，臣妾愧不敢当，愿改为‘凰’字。”
阿梨瞪大了眼睛：“娘子，这‘凰’字...”
“皇后最恨僭越，我偏要她知道，我苏晚棠从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苏晚棠望向窗外，柳如烟的长春宫方向隐隐传来丝竹声，“她若想斗，我便奉陪到底。”
三日后，册封大典在太和殿举行。苏晚棠身着正七品常在的宫装，头戴九凤衔珠钗，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台阶。当司仪太监高声宣读 “赐封凰常在” 时，她瞥见柳如烟苍白的脸，以及端王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册封礼毕，太后特意将她召入慈宁宫。“丫头，这‘凰’字倒是让皇后吃了瘪。” 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不过你要记住，凤在上，凰在下，切莫失了分寸。”
苏晚棠福身行礼，心中却暗自思量：若有一日，凤与凰能并驾齐驱呢？走出慈宁宫时，暮色四合，她望着巍峨的宫墙，突然想起离家时母亲塞进行囊的那块玉佩。从寒门秀女到凰常在，每一步都浸满血泪，可她从未想过回头。
深夜，景仁宫的烛火摇曳。苏晚棠正在研读前朝史书，阿梨突然神色慌张地跑来：“娘子，柳如烟带着人闯进来了！”
话音未落，门被重重推开。柳如烟身着大红色嫁衣，妆容艳丽得近乎狰狞：“苏晚棠，你抢我恩宠，夺我封号，今日我便要你...” 她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染红了嫁衣。
苏晚棠快步上前扶住她，却在接触的瞬间，摸到她袖中冰冷的匕首。她不动声色地避开锋芒，高声喊道：“快来人！柳姐姐旧疾复发了！”
混乱中，柳如烟被侍卫架走。苏晚棠望着自己沾血的手，终于明白，这后宫的争斗，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残酷。封号争夺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她要做的，是在这波谲云诡的局势中，站稳脚跟，直至登顶。
窗外，寒风呼啸，似有战鼓擂响。凰常在苏晚棠，已经做好了迎接下一场风暴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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