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沉。
青石崖上,浪声拍岸如雷。火光在远方的水面上忽隐忽现,一艘巨大的黑影缓缓靠近。铁木船身,双桅倾斜,帆布破损却仍在风中猎猎作响。
岸上早有人点燃火炬。风卷起火焰,映亮众人的面孔。穆烟玉立在最前,披风猎猎。她的目光穿透夜色,看见那艘船上——一盏孤灯正被点亮。
那是他们出发前约定的信号。
“探海归航。”
船靠岸。
木索绷紧,发出刺耳的声响。甲板上,走下几名身影。最先走下的,是陈岳。他面容削瘦了许多,胡须未剃,眼神却比以往更亮。
“师尊。”
“先生呢?”穆烟玉上前一步,语声低哑。
陈岳沉默了片刻,才取下腰间一个密封的竹筒,双手奉上。
“师尊,先生……留在海上。”
穆烟玉的手微微一颤,指尖触及竹筒那一刻,仿佛有浪声在她掌心回荡。
她缓缓解开封绳,展开那封信。墨迹微晕,却仍清晰。
“穆女侠、诸弟子:
海有彼岸,学无止境。吾行至‘天鲸之背’,见云裂而日升,浪中生火,知玄朝道未尽。此舟若归,请续其志。
勿为我悲,悲无用。愿以我之灭,照尔等之明。
——李子清书于天鲸之夜。”
穆烟玉默读完,闭了闭眼。风自海上吹来,拂乱了她的鬓发。
“这老头啊……”她喃喃道,“还是要走在前头。”
她抬头,望向那艘船。探海号此刻正静静泊在岸边,船身伤痕累累,却仍完好。那种坚韧,像极了他。
“陈岳。”她低声唤道。
“弟子在。”
“将船修复,重设龙骨,记下航线,绘成海图,封入格物院。此事——不可忘。”
“是!”
她转过身,目光落向海天交界处。那里,云层被月光撕开,一道银辉铺满波涛。
“他走得好。”她轻声道,“走得像风。”
——
翌日清晨,格物院钟声再度响起。
陈岳率众弟子将《天鲸航录》入档。那卷图纸展开时,全院静默。图上绘满风向、流速、岛影、星位,密密麻麻的标记连成一条蜿蜒的线,通向未知之海。
“从此之后,”陈岳说道,“海的另一端,不再是尽头,而是开始。”
窗外,阳光洒落,映在那卷海图上。
——
同一时刻,京城北门外。
苏若雪骑白马缓行,随行的是文渊阁弟子。她手中持着最新的《格物志·远洋篇》初印本,封皮上赫然刻着四字——《知海录》。
她翻开序页,那里写着:
“纪李子清等探海之行,以格物之志,开文明之疆。愿后人知,风浪不可畏,唯心不可欺。”
她合上书卷,轻叹。
“李老,若你尚在,应会笑我太文气。”
她抬头望天,春光暖融。风吹动她的衣袖,卷起书页一角,仿佛有人在无声地回应。
——
南疆,耕火堡。
铁炉轰鸣,烟雾升腾。技师们正铸造一批新型风舵装置。那是陈岳根据李子清遗图改进的成果:铁骨双舵,能调角度,以顺逆风兼行。
工坊中,一名年轻匠师望着试舵的模型,低声对同伴道:“此舵若成,玄朝之舟,必能越九万里海。”
另一人抬头,笑着说:“那便是李老先生想看到的。”
炉火映在他们脸上,光亮如梦。
——
暮色。
穆烟玉重返海崖。
潮声不歇,风仍旧。她静静立在崖边,手中握着那卷信。她并未焚去,只将它放入一方木匣,埋在崖顶的老松根下。
她轻声道:“李老,我替你守海。”
风吹起,浪涌至崖脚,溅起无数碎光。她眯眼,似见远处海平线处,一缕白帆若隐若现。
那帆极远,却真切。
她笑了笑,转身而去。
——
夜深,格物院钟声再鸣。
苏若雪在文渊阁中批改书稿。烛火跳动,她写下尾页的一句:
“人行其志,海行其潮。若问何处是岸,唯心之所向。”
她放下笔,闭目片刻,轻声道:“宁凡陛下……玄朝,终究走到这里了。”
——
夜风入阁,卷起几页未干的纸墨。
烛火摇曳,映出那幅未收起的海图。墨线纵横,如无尽浪潮。
海风,似从纸页深处吹出,带着远洋的味道。
有风,有梦,有路。
玄朝,从此不止于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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