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里城的粮仓前,新麦的清香混着海风的咸涩,在秋日的阳光下酿成奇异的味道。阿麻和利站在斛斗旁,看着唐吏用标准的“石”“斗”量具称量今年的新粮,手指不自觉地数着账册上的数字——按照大唐的“租庸调制”,琉球县今年共收粮三千石、布八百匹,折合白银两千两,这是琉球第一次正式向大唐缴纳赋税。
“县丞,这是最后的账册,您过目。”唐吏将一本厚厚的账簿递过来,上面用汉、琉两种文字记录着每一户的缴纳情况:山南的渔民缴了鱼干折粮,山北的猎户用兽皮抵了布帛,连最偏远的村落都按数上缴,没有一户拖欠。
阿麻和利翻着账册,眼眶有些发热。三年前,琉球还是部落林立的化外之地,百姓只知向首领纳贡,哪懂什么“税制”?如今,他们不仅认了大唐的量具,还会主动问“今年的租子该缴多少”,连孩童都知道“缴粮给大唐,能修水渠、盖学宫”。
“装船吧。”他合上账册,声音有些沙哑,“派尚巴志亲自押送,跟登州都督说,这是琉球百姓的一点心意,务必送到长安。”
尚巴志如今已是琉球县的兵曹参军,穿着一身唐式明光铠,腰悬横刀,精神抖擞。他指挥着士兵将粮食、布匹装上三艘货船,又仔细检查了封条——每包粮食上都印着“琉球县”和“大唐登州”的双印,透着不容作假的郑重。
“县丞放心!”尚巴志跳上船头,对着阿麻和利拱手,“末将就是拼了性命,也得把这税赋平安送到长安!”
船队驶出那霸港时,岸边挤满了百姓。有人捧着新烤的鱼干往船上扔,有人对着船影磕头,嘴里念叨着“大唐保佑”。他们或许说不清“税赋”的意义,却知道这些粮食布匹送去长安后,明年学宫能多招几个学子,海边能多修几里防潮堤——李县令早就说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是大唐的规矩”。
货船在海东的碧波上航行了十日,抵达登州港。登州都督亲自验货,见粮食颗粒饱满,布匹经纬分明,不由得对尚巴志赞道:“琉球百姓果然淳朴!这税赋的成色,比内地有些州县还好。”
他当即派精兵护送,将税赋分装成二十辆马车,插上“海东贡赋”的旗号,沿着官道向长安进发。沿途的驿站官吏见是琉球来的税赋,无不格外小心,连赶车的驿卒都知道:“这是海外藩属第一次缴税,陛下等着看呢。”
一个月后,税赋运抵长安,存入国库。户部郎中带着账册和样品,匆匆赶往太极殿——李承乾正在召见各州刺史,听闻琉球税赋到了,特意暂停议事,让人把样品呈上来。
“陛下,这是琉球的新麦,磨出的面能做镜面糕;这是琉球的麻布,虽不如蜀锦精致,却格外结实。”户部郎中捧着样品,笑着介绍,“按市价折算,共计白银两千两,虽不算多,却是海东藩属第一次正式入贡,意义非凡。”
李承乾拿起麦穗,放在鼻尖轻嗅,麦香里仿佛还带着海风的气息。他又展开麻布,指尖抚过粗糙却紧密的纹路,忽然对殿内的刺史们笑道:“诸位都看到了?三年前,琉球还是海盗出没之地;如今,却能按大唐税制缴税。可见,只要推行仁政,化外之地也能成为大唐之仓。”
刺史们纷纷附和,有位来自登州的刺史补充道:“陛下,琉球百姓不仅缴税积极,还自发组织了护粮队,说‘不能让给天子的粮食有半点差池’,其归附之心,比内地有些刁民还恳切。”
李承乾听得高兴,当即下旨:“传朕的话,琉球税赋入国库,算是给海东藩属开了个好头。但不能让他们白缴——从这笔税赋里拿出三成,返还琉球,专款专用:一成修学宫,一成兴水利,一成补驿站。告诉李县令,钱要花在明处,让百姓都知道,大唐不会亏待听话的藩属。”
旨意很快传回琉球。当李县令在首里城的布告栏上贴出返还税赋的明细时,百姓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个老渔民指着“修水利”三个字,问身边的学宫学子:“这是说,大唐要帮咱们修防潮堤了?”
学子点头:“是啊,用咱们缴的税,修咱们的堤,这叫‘取之民用之民’。”
老渔民当即对着长安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天子圣明!大唐圣明啊!”
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琉球各岛。山北的猎户们主动上山砍树,送来修学宫的木料;山南的妇女们织了新布,送给驿站的驿卒;连最调皮的孩童,都知道要爱护学宫的桌椅——那是用“返还的税钱”买的。
李县令趁机推行新举措:用返还的税赋办了“琉球工坊”,请大唐工匠教百姓烧制瓷器、纺织棉布;又修了从首里城到那霸港的石板路,让运粮的马车不再陷进泥里。工坊里的琉球工匠拿着与唐人工匠一样的工钱,脸上笑开了花,逢人就说:“跟着大唐干,有奔头!”
学宫也扩建了,新盖了三间讲堂,招收了第二批学子。阿麻和利的儿子阿石如今已是学宫的学长,他在作文里写道:“税者,非天子之私财,乃万民之公产。琉球缴粮于大唐,大唐反哺于琉球,此乃一体之证。我为大唐子民,当爱吾国,敬吾君。”
王夫子把这篇作文寄回长安,呈给李承乾。天子看后,特意在“一体之证”四个字旁画了圈,对裴炎说:“你看,这孩子比有些大臣都懂道理。税赋不仅是钱,是心,是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大唐一份子’的凭证。”
裴炎点头:“陛下此举,比增派十万兵卒还有用。百姓见缴税能换来实惠,自然拥护大唐;琉球安稳了,登州、明州的海疆也就安稳了,这是连环的好处。”
这年冬天,琉球的税赋在长安成了佳话。鸿胪寺特意举办了“海东藩属物产展”,琉球的新麦、麻布,倭国的硫磺、倭刀,新罗的人参、丝绸,一一陈列,引得长安百姓纷纷驻足。
有个来自西域的商人看得啧啧称奇:“都说大唐强盛,我以前只知长安繁华,今日才见,连海外的岛屿都向大唐缴税,这才是真的天朝上国啊!”
消息传到奈良,中大兄天皇特意召集群臣议事。他看着琉球的税赋清单,又想起自家每年送往长安的贡品,忽然道:“明年起,倭国也按大唐税制,正式向大唐缴纳赋税,不必再搞‘贡品’那套虚礼。”
中臣藤原有些犹豫:“陛下,直接缴税,会不会让百姓觉得……”
“觉得什么?”中大兄打断他,“琉球百姓缴了税,换来学宫、水渠,反而更拥护大唐。咱们学大唐,就要学彻底——按规矩缴税,按规矩得实惠,这才是长久之道。”
于是,第二年春天,倭国的税赋也沿着对马岛的驿道,送进了大唐国库。户部的账册上,“海东藩属税赋”一栏的数字越来越大,而海东的海疆,却越来越平静。
首里城的粮仓在新一年的秋收后再次堆满。阿麻和利站在仓前,看着李县令和唐吏们核对账目,忽然想起三年前薛仁贵将军说的话:“真正的征服,不是占领土地,是让人心甘情愿地说‘我是唐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唐式襕衫,又望了望学宫方向传来的读书声,嘴角露出了笑容。或许,这就是大唐的魔力——不用刀枪,只用一碗饭、一尺布、一间学宫,就让远在海外的岛屿,真正成了大唐的一部分。
海风拂过粮仓的屋檐,吹动着晾晒的新麦,也吹动着布告栏上“税赋返还明细”的纸张。上面的数字或许会变,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道理,却像那颗从琉球送到长安的麦穗,在海东的土地上扎了根,发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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