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广播里传来登机提醒时，徐克明正像个被绑架的人质般僵在座位上。
李珊珊往他脖子上挂了个自制胸牌，上面用中英文写着：“心脏病患者，急需静养，谢绝学术讨论“。
“珊珊...“徐克明试图反抗，“这、这太夸张了...“
“闭嘴。“李珊珊又往他背包里塞了第五瓶药，“林医生说了，飞行气压变化对你的心脏是负担。“
她顿了顿，眯起眼睛，“还是你想现在调头回医院？“
徐克明立刻噤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胸牌边缘。
阳光透过机场玻璃穹顶洒下来，给他镀了层金边，也照亮了他眼下的青黑——尽管出院两周了，他的脸色还是比常人苍白些。
登机口排起长队。
李珊珊突然拽住徐克明的胳膊：“等等，那是...“
队伍前方，周雯一袭白色套装，金丝眼镜换成了时髦的墨镜，正和几个学者谈笑风生。
她似乎感应到什么，转头看向他们，红唇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晦气。“李珊珊翻了个白眼，把徐克明往自己这边拽了拽，“记住，飞机上不许和她说话。“
“我、我又不是小学生...“徐克明小声抗议，却在周雯走过来时条件反射地往李珊珊身后躲了躲。
“徐教授，好巧。“周雯的声音甜得发腻，“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李珊珊，“带家属参会啊？“
李珊珊皮笑肉不笑：“周教授眼神不好？我脖子上挂的是参会证，不是家属证。“她晃了晃胸牌——上面赫然写着“投行首席分析师李珊珊“。
周雯表情一僵：“李小姐也做科研了？“
“不做。“李珊珊挽住徐克明的手臂，“但我老公的数据分析，现在归我管。“她故意加重了“老公“二字，满意地看着周雯嘴角抽了抽。
徐克明夹在两个女人中间，活像只被雷劈中的鹌鹑。
幸好登机广播再次响起，解救他于水火。
飞机冲上云霄时，徐克明的手紧紧攥住扶手，指节泛白。
李珊珊掰开他的手指，将自己的手塞进去：“放松，你心率都快赶上发动机了。“
“我、我没事...“徐克明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蒙了一层雾气，“就是...“
“就是怕周雯在会上刁难你？“李珊珊一针见血。
徐克明默认了，目光落在小桌板上的会议日程表——周雯不仅是评审委员，还是他所在分论坛的主席。
这意味着她有权决定每个发言者的提问顺序和时间分配。
“放心。“李珊珊捏了捏他的手，“我有plan b。“
十二小时的航程，徐克明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药效让他昏昏沉沉，脑袋不自觉地歪向李珊珊的肩膀。
李珊珊小心地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手指轻轻拂过他微蹙的眉心，像是在抚平那些无形的忧虑。
檀香山的阳光比国内更加炽烈。
酒店大堂里，穿着花衬衫的工作人员正在分发欢迎花环。
李珊珊刚领到两个，就看见周雯被一群学者簇拥着走进来，胸前别的“评审委员“胸牌闪闪发亮。
“徐教授！“周雯远远地招手，“晚上有预备会议，记得参加。“
徐克明刚要点头，李珊珊抢先开口：“不好意思，医生嘱咐他要早睡。“
周雯挑眉：“这么娇气还来参会？“
“娇气？“李珊珊冷笑，“要不是某些人搞突袭，他也不至于住院。“
火药味一触即发。徐克明慌忙打圆场：“我、我会看会议纪要...“
周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离去，留下一串清脆的高跟鞋声。
李珊珊盯着她的背影，突然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记下什么。
“这、这是什么？“徐克明好奇地探头。
“复仇清单。“李珊珊合上本子，露出狡黠的笑容，“第一步——抢她风头。“
当晚的欢迎酒会上，李珊珊一改往日休闲风格，穿了条火红色的露背长裙，卷发慵懒地垂在肩头，像团燃烧的火焰。
她挽着徐克明入场时，半个会场的人都转过头来——包括正在致辞的周雯，话筒差点脱手。
“李珊珊...“徐克明紧张地拽了拽领带，“好、好多人看我们...“
“就是要这个效果。“李珊珊踮脚在他耳边低语，“记住，今晚你的任务就是吃东西，微笑，然后每隔半小时吃一次药。“她变魔术般从手包里掏出个小药盒，“我设了闹钟。“
徐克明乖乖点头，像个被编程好的机器人。
李珊珊则像条灵巧的鱼，游刃有余地在学者间穿梭，流利的英语和专业的谈吐让不少人误以为她也是科研圈的一员。
“您就是徐教授的太太？“一位白发教授好奇地问，“听说您重新分析了他的数据？“
“是的。“李珊珊微笑，“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细节...“她侃侃而谈，几个专业术语用得恰到好处，听得老教授连连点头。
不远处，周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端着香槟走过来，故意提高声音：“李小姐现学现卖的本事真不错，不过科研可不是背几个术语就能...“
“周教授说得对。“李珊珊不慌不忙地抿了口果汁，“所以我特意请教了史密斯教授——您去年的论文评审人。“她看向那位白发教授，“他对徐克明的新方法很感兴趣呢。“
周雯的表情瞬间凝固——史密斯是学界泰斗，去年曾尖锐批评过她的论文。
李珊珊这招釜底抽薪，直接戳中了她的软肋。
酒会结束回房路上，徐克明像个梦游的人，呆呆地问：“你、你怎么知道史密斯教授的事？“
“秘密。“李珊珊晃了晃手机，“别忘了，我可是专业的分析师，挖数据是我的强项。“
徐克明突然站住，在酒店走廊暖黄的灯光下凝视着她：“珊珊...谢谢你...“
他的眼神太过专注，李珊珊一时语塞，只好凶巴巴地说：“谢什么谢！赶紧回去吃药！“
会议第二天是徐克明的发言日。
会场座无虚席，李珊珊坐在第一排，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和一个小药盒。
周雯作为分论坛主席，一袭利落的黑色套装，介绍徐克明时语气平淡得像在读天气预报。
徐克明走上讲台，灯光打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突然看到李珊珊举起一个小牌子，上面画着个夸张的笑脸和“加油！“两个字。
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紧张感奇异地消散了。
“...我们的新方法将效率提升了52%。“徐克明的声音沉稳有力，“具体数据请见下图...“
演讲进行得出奇顺利。
到了提问环节，周雯刚想点名自己安排好的“托儿“，李珊珊突然举手：“主席，我有问题。“
全场哗然——家属提问可不常见。周雯勉强点头：“请说。“
李珊珊站起来，字正腔圆地问：“徐教授，您的方法在交叉验证中是否考虑了样本偏差？据我所知，某些团队在这个环节犯过严重错误。“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周雯，“比如去年《Nature》上那篇...“
会场响起窃窃私语。周雯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李珊珊指出的正是她论文的致命缺陷。
徐克明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丝精光：“问、问得好。我们的验证方法是...“
这场交锋成了会议的小高潮。
茶歇时，不少学者围住徐克明请教细节，而周雯则被晾在一旁，手中的咖啡杯都快捏碎了。
“怎么样？“回酒店的路上，李珊珊得意地问，“我的plan b不错吧？“
徐克明罕见地主动牵起她的手：“专、专业级...“
“那是！“李珊珊晃了晃手机，“我昨晚熬夜看了二十篇相关论文呢。“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周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当晚的闭幕晚宴上，周雯带着一位银发老者走向他们：“徐教授，介绍一下，这位是詹姆斯教授，今年基金评审委员会主席。“
詹姆斯目光锐利：“年轻人，你的研究很有意思。不过...“他看了眼周雯，“我听说你的数据有些争议？“
周雯在一旁微笑，像个无辜的旁观者。徐克明的手指微微发抖，刚要解释，李珊珊突然插话：“詹姆斯教授，您去年在《Science》上那篇关于数据可复现性的评论写得真好。“
詹姆斯明显愣了一下：“你读过？“
“不仅读过，我还做了笔记。“李珊珊从手包里掏出个小本子，“您说'真正的科学应该经得起任何检验'——徐教授的所有原始数据都上传到开源平台了，随时欢迎验证。“
她意味深长地补充，“不像某些人，连代码都不敢公开。“
周雯的笑容僵在脸上。詹姆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转向徐克明：“年轻人，你太太很厉害啊。“
“是、是的。“徐克明点头如捣蒜，“她...她比我聪明...“
晚宴后，李珊珊扶着微醺的徐克明回房。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为地毯镀上一层银边。
徐克明突然在房门口站定，认真地看着她：“珊珊...我...“
“别废话。“李珊珊打断他，“赶紧洗澡睡觉，明天还要飞回去呢。“
徐克明却执拗地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给、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对珍珠耳环，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李珊珊愣住了：“这...什么时候买的？“
“昨、昨天下午...“徐克明不好意思地低头，“你说要去沙滩...我偷偷去买的...“他顿了顿，“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
李珊珊的眼眶突然发热。这个笨蛋，明明身体还没好，还惦记着给她买礼物。
她伸手接过耳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温度滚烫。
“你发烧了？“她猛地摸上他的额头。
徐克明摇摇头，却突然一个踉跄。李珊珊慌忙扶住他，这才发现他的脸色白得吓人，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徐克明！“
“没、没事...“他勉强笑了笑，“就是...有点累...“
李珊珊手忙脚乱地把他扶到床上，翻出体温计一量——38.5度。她的心瞬间揪成一团：“让你逞强！让你不听话！“
徐克明虚弱地抓住她的手：“值、值得...“他的目光落在那对珍珠耳环上，“你...喜欢吗？“
李珊珊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笨蛋...谁要你的破耳环...“她抹了把脸，凶巴巴地说，“闭上眼睛，我去给你拿药！“
徐克明乖乖闭眼，嘴角却挂着满足的微笑。
月光下，那对珍珠耳环静静躺在床头柜上，像两颗凝固的泪滴。而门外，李珊珊正焦急地拨打着当地医院的电话，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这个夏威夷之夜，注定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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