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之嗤笑一声,指尖在书页上轻轻点了点:“呵,马文才,今日倒觉得你越发愚钝了。”
“王清之!”
马文才攥紧拳头,这人说话总是带刺,偏生每一句都戳在点子上。
王清之抬眸,目光锐利如刀:“道听途说只信一半,不知真伪就敢当真?好比听说某药能治病,便一把抓来胡乱用,连份量都不知晓,这不是找死么?”
他顿了顿,语气更冷,“金簪刺耳?什么金簪?何时用?是否要择良辰吉日?这些你都一概不知,便信了那含糊其辞的托词,不是愚钝是什么?”
马文才如遭雷击,脑中混沌瞬间散去,眼睛亮得惊人——是啊!他怎么就没想过这些?王清之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被愤怒堵住的思路。
“你说得对!”他猛地站起身,连语气都带着豁然开朗的急切。
王清之合上书,起身道:“我去休息了,你自己慢慢想。”
“哎——”马文才想叫住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看着王清之的背影,心里那点被嘲讽的火气,竟悄悄变成了说不清的感激。
……
课上,梁山伯正和荀巨伯低声交谈:“那个大叔,其实就是陶渊明先生。”
“真的?”荀巨伯眼睛一亮。
马文才侧着耳朵偷听,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这时,陈夫子引着王卓然走进来,满脸堆笑:“王大人请。”
王卓然摇着扇子,故作矜持地“嗯哼”一声。
陈夫子朗声道:“昨日陶先生醉酒,今日未能前来。本席千呼万唤,才请到王大人为诸位授课,大家可要用心听。”
王卓然得意地扇着扇子,目光扫过教室,落在马文才旁边的王清之身上时,突然僵住,扇子差点掉在地上:“小……”
他惊得说不出话——这不是王羲之之子,王小公子吗?昔日在王家书院见过一面,那时候小公子便以才学惊艳众人,连谢安丞相都赞不绝口,还是谢道韫的夫弟。他怎么会在这里?
王清之察觉到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轻轻摇头。
马文才注意到王卓然的失态,又看了看面无表情低头看书的王清之,心里疑窦丛生——王清之到底是什么来头?
陈夫子催促:“王大人,请上讲台。”
王卓然这才回过神,清了清嗓子:“都给我安静!吵什么!今日我来讲《南华经》里《逍遥游》的真义,你们先诵读一遍。”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朗朗书声中,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子悄悄站在窗外偷听,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啊欠。”
王卓然立刻收了扇子,厉声呵斥:“大胆!谁在外面?进来!”
谷心莲低着头走进来,怯生生道:“对不起,大人。”
“你是谁?”王卓然皱眉。
王蓝田抢答:“王大人,我见过她,是西湖边卖花的。”
“放肆!”
王卓然拍案而起,“一个卑贱的卖花女,也敢来这神圣的学堂?”
谷心莲眼圈泛红:“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读书。”
“住口!”
王卓然怒道,“学堂是世家男子求官入仕之地,你一个下人,还是女子,阴阳秽气,也配踏进来?便是世家贵女,也没资格在此听课!”
马文才这回有些不认同,因为他见过谢道韫先生,祝英台若是女子也不落下风。
恒月,心里把王卓然骂了千百遍——这老东西,等哪天落她手里,定要把他那扇子塞进他嘴里。
王清之却神色淡然,仿佛早已见惯了这般场面。
“来人!把她拖出去,送官严办!”王卓然喊道。
两个学子上前就要拉人,梁山伯突然起身:“等一下!”
他看向王卓然,朗声道:“王大人,心莲姑娘一心向学,虽有冒犯,您也责骂过了,何必送官?她刚在书院找到活计养活母亲,求大人高抬贵手。”
王卓然冷笑:“读书人讲究品状高低、地位尊卑。你若不愿听我授课,便出去!”
祝英台立刻起身:“山伯走,我也不在这里听了!”
荀巨伯也站起来:“我也不稀罕听这老东西讲课!”
就在这时,陶渊明醉醺醺地晃进来:“哟,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
他走到王卓然身边,眯着眼笑道:“这样办事,好像不太公平吧?”
王卓然被他搅了局,怒火中烧:“好!那我们就比一比对联!谁输了,谁就滚出书院!”
“哈哈哈,奉陪!”陶渊明大笑。
王卓然瞥见他手里捏着的桃花,随口便道:“花开花谢,花谢花开,先开花着先谢,先谢着先开。”
陶渊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人死人生,人生人死,先生者先死,先死者先生。”
他特意指了指王卓然,眼里满是戏谑。
“哈哈哈!”学子们哄堂大笑。
王卓然气得脸都绿了:“你个老顽固!”
“老顽固骂谁?”陶渊明挑眉。
“老顽固骂你!”王卓然脱口而出。
笑声更大了,连陈夫子都背过身偷偷偷笑。
王卓然气冲冲地甩袖而去。
马文才起身就走,陶渊明叫住他:“马文才,你也要走?”
“我是来读书的,不是来看醉汉耍猴的。”马文才头也不回地离开。
陶渊明看着他的背影,又看向王清之,后者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噙着一丝笑意。
……
马文才独自站在山泉水前,心里堵得慌——这处山泉是他先发现的,如今却成了梁山伯体恤学子的功劳。
“马文才,你在看什么?”祝英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马文才没回头:“看我和你回书院时发现的山泉,如今成了别人的功劳。”
祝英台沉默片刻:“嗯,山伯也是好意。”
“你要去哪里?”马文才问。
“王大人桃花藓犯了,我去寻药。”
马文才皱眉:“我陪你去。”
另一边,王清之对着天空道:“看来差不多了。”
桑酒扮作一个老游医。
祝英台上前问:“老丈,请问有治桃花藓的药吗?”
桑酒摸了摸胡子:“哈哈,有。”
马文才递过钱:“给我们一瓶。”
桑酒接过钱,把药递给祝英台,嘿嘿笑着离开了。
路过湖边时,撞见谷心莲站在那里。
谷心莲看到祝英台手里的药瓶,故意问:“这是什么?”
她伸手去拿,祝英台没防备,药瓶被她抢了过去,“咚”地一声扔进了湖里。
“那是治王大人病的蔷薇硝!”祝英台急道,就要往湖里跳。
马文才一把抓住她,怒视谷心莲:“你!”
谷心莲道:“我……”
“时间不够了,我们只有这一瓶。”祝英台急得眼眶发红。
马文才回头一看,那老游医早已没了踪影,咬了咬牙:“你歇着,我去捡。”
湖水不深,他跳下去很快就摸到了药瓶。
谷心莲低声道:“那个人那么坏,还差点害死梁公子,你们为什么还要救他?”
祝英台叹了口气:“是山伯要救他,他有他的道理,我不想让他不高兴。”
马文才游上岸,把药瓶递给她,语气带着点酸:“你怕梁山伯不高兴,就愿意跳湖冒险?”
“辛苦你了,还好瓶口封了蜡,没进水。”
祝英台接过药瓶,抬头看他浑身湿透的样子,“文才兄,你没事吧?”
马文才甩开她想扶的手,没好气道:“还好,没被你气死。”
他可不想回去被王清之看见这狼狈样,又要被嘲讽。
……
马文才回到房间,刚推开门就看见王清之坐在棋盘前,安然落子。
“你从哪里回来?脏兮兮的。”王清之头也没抬。
“不关你的事。”马文才别过脸,脱下湿衣就要换。
刚脱下外衣,肌肉线条被勾勒出来贴在里衣上。
“很脏。”王清之淡淡道。
“我知道!”马文才没好气地拿起干净衣服,转身去了沐浴房。
……
半个时辰后,房间里。
“王大人,这是安神药和治桃花藓的药。”
王兰将药递上前。
王卓然躺在床上:“拿开!我不用,谁要你们假好心!”
“治病要紧。”梁山伯坚持道。
王兰端着药碗,进退两难。
祝英台皱着眉,面露无奈。马文才歪着头站在一旁,脸色沉沉的,显然心情不佳。
“都给我走开!”王卓然怒声呵斥。
恒月斜靠在门框上,摇着扇子慢悠悠道:“直接灌下去不就完了?人命关天,哪来那么多讲究。”
梁山伯拿起药碗,看向马文才:“文才兄!”
马文才无奈点头,上前一步。
“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王卓然挣扎着叫喊。
“王大人,得罪了!”
马文才话音刚落,一手按住王卓然的头,稍一用力,对方便仰倒下去。
他另一只手迅速按住王卓然的下巴。
梁山伯趁机将药汁灌了进去。
“不喝!我不喝……咕咕……”王卓然呛咳着,药汁还是入了喉。
灌完药,他指着众人:“你们竟敢拿贱民的土方糟蹋我!我要……你们……”话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快抹药!”祝英台催促道。
“就是嘛,这不就结了。”恒月说着,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马文才瞥了眼他的背影,见那枚翡翠玉环在他腰间晃来晃去,随着脚步轻轻摆动。
几日后,王卓然病愈离开。
黄昏时分,马文才练完箭回来,看见王清之坐在院中的椅子上,闭着眼养神。
夕阳的金辉洒在他脸上,衬得他脸色越发苍白。
最近王清之不咳嗽了,身子却越来越弱,整日待在屋里,极少出门,像随时会随风散去似的。
六月酷暑,他竟还穿着厚衣,依旧显得单薄。
王清之伸出手挡住刺眼的阳光,低声呢喃:“还有多久……”
马文才心里莫名一紧,一股火气直冲上来——他怎么可以死?自己求神拜佛可不是为了看他送死!
[黑猫系统:任务进度80%。
清舟:恒月要是失败了,会怎么样?
黑猫系统:宿主放心,收回小系统后,她会回到原来的世界。
清舟:嗯。]
王清之感觉肩上一沉,睁眼一看,马文才正把自己的披风盖在他身上。
“大热天的,想冻死你?”
马文才别过脸,“太阳下山了,进屋去。”
王清之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笑意。
马文才被他看得不自在,心里嘀咕:是不是觉得本公子有气度,快夸我啊。
马文才略低下头,正想听王清之这个大文豪的夸赞。
谁知王清之淡淡道:“你洗过了吗?”
马文才顿时心寒,他还是嫌弃自己。
明明他每天都沐浴,一点也不臭,没有汗味,王清之就是不肯接纳自己。
“你爱披不披!”马文才气呼呼地转身进屋。
王清之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身跟了进去。
……
书院后院,几个书童吵了起来。
王蓝田的书童嚷嚷:“我听说祝英台是个女的!”
四九道:“不可能!祝公子怎么会是女子!”
银心:“你们别造谣污蔑我家公子!”
马统推了银心一把:“你这么激动,是不是有鬼?”
“你才有鬼!”银心回骂。
几人说着就打了起来,一个木盆被掀翻,朝着三七泼去。
桑酒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木盆,稳稳放在地上。
三七急道:“桑酒,你功夫好,快拦住他们!我去找公子!”
桑酒看着扭打在一起的几人,歪头:“这怎么拉啊……”
索性站在一旁看戏。
……
医舍里突然来了一批病号。
路上。
恒月在医舍听说了这事,拍着大腿:“哦哟,有好戏看了!”
她拄着拐杖,一瘸一拐。
马文才在后面,无语道:“都这样了,还有心情看热闹。”
王蓝田冲进医舍,指着祝英台骂:“祝英台!你家书童敢打我的人,有种跟我较量较量!”
马文才突然出现上前一步:“要较量,跟我来。事情原委我都清楚了,是我们的书童先动手。”
王蓝田顿时怂了:“他、他活该被打!”
恒月撇撇嘴:“就这?没趣。”又一瘸一拐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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