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心院。
院阁隐在苍翠的山色里,檐角轻挑,风过时带着香火与旧木的气息。
影循着先前那名质问初渊的佛修气息来到此地,无声地穿过那主峰的结界,坐在了一棵古树上。
无需刻意探知,殿内的冲突已清晰可闻:“你说什么?!”
她划开虚空,随后抬手接住一只欲落脚的鸟雀,指尖轻抚那柔顺的鸟羽,平静地看着眼前虚空所映的殿中之景。
先前带走那质问佛修的尊者一甩袖袍,脸色沉如黑渊,正厉声对着来禀的弟子怒喝道:“怎么可能?!你再说一遍?!”
在他前方,跪着那被带走的佛修,以及一名伏地的弟子。
那弟子发着颤,光亮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上,结结巴巴道:“禅、禅初佛子、佛子魂灯灭了……”
“滚——!”
“他怎么可能会死?!”
一道灵力猛地挥出,禀告的弟子瞬间被掀飞,重重撞在梁柱上,跌落在地吐血呜咽,蜷缩不起。
一旁跪地的佛修早已惊得魂不守舍,他从未见过师尊如此骇人的模样。
“慈海,静心。”这时,一道沉稳的声音压下了殿内的躁动。
影抚摸着啄羽的鸟儿,见一位身披华光袈裟的尊者手持法杖,从殿内不知何处缓缓现身。
他单掌竖于胸前,指间挂着一串佛珠,低声诵念,眉目间尽是悲悯祥和。
慈海尽管眼中一惊,脸色依旧难看,却仍低头连忙道:“院首。”
院首微微颔首,声音温和沉缓:“应当只是‘禅初’这个身份死了。”
“法空当众揭穿他,即便你及时补救,众人心中也已种下疑虑。”他慢慢拨动佛珠,温声道,“禅初绝非普通魔族,此事我们早有猜测,又何必暴怒?”
“况且……这靠残魂执念便可‘起死回生’的轮回道,本就是他一手所创,他又怎会轻易殒落?”
院首说得不疾不徐,顿了一会儿后,他慢慢垂眸,淡然悲悯的目光轻轻落向呆滞的法空,眉目依旧带着不变的柔和:“只是……法空,你既已知禅初为魔,为何不先禀宗门,反而擅自行事,不顾宗门名号,同门声誉?”
法空一脸空白。
从院首说出“早已知道禅初为魔”起,他就陷入巨大的茫然,再听到“起死回生”四字,他更是如遭雷击,此刻院首温和的目光看来,他却只觉得浑身发冷,控制不住地颤抖。
法空哆嗦起来,恐惧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嗫嚅着嘴唇,急切的呼吸着空气,想要发出声音:“……”
他惊惧得无法发声。
院首拨弄佛珠的手停下,他上前一步,伸手似是要去扶起法空,侧耳听他所言。
就在这时,慈海大师突然急喘几声,猛地转身,抢先一步狠狠挥出一记耳光——
“混账!”
这一掌带着凌厉灵力,啪的一声脆响,法空整个人被掴得飞起,撞上石柱后又重重摔落。
他蜷在地上口吐鲜血,挣扎着咳嗽,艰难地抬头,终于痛苦地说出了话:“师、师尊……?”
“闭嘴!本尊没有你这样的逆徒!”
法空耳中嗡鸣不断,意识混乱。
他看不懂师尊那愤怒之下几乎难以察觉的急切,更看不懂院首慈悲眉目中那份深藏的冷漠。
他只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寒意——那温和的语气似刀,悲悯的神情似雪,曾经敬爱的院首与师尊,让他觉得无比陌生,他被困在了无法挣脱的迷雾中。
而他站在迷雾中央,只剩恐惧与茫然。
殿内静了一瞬,就在慈海大师咬了咬牙,还想上前对法空出手时,院首发话了:“好了。”
慈眉善目的院首叹了一口气,道:“法空当是知错了,慈海,我佛慈悲,饶他一命吧。”
慈海大师面色沉怒,向前深深一揖,像是竭力压着自己的怒火:“孽徒法空行事狂悖,导致禅初佛子魂灯已灭,已然酿成大祸!此皆我管教无方之过,惭愧至极,承蒙院首慈悲,留他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身为师者,岂可姑息?今日我便废去他一身修为,逐出山门,永世不得回禅心院,恳请院首允准!”
“师、师尊……”挣扎起身的法空难以置信又惊恐地看着他,哀求道,“不,师尊,求求——”
“如此也好。”院首轻轻颔首,像是没听见法空的声音,他重新捻动佛珠,淡淡道,“不过,既然要逐出禅心院,便把记忆也抹了吧,今日之事不可外传。”
慈海大师沉沉应道:“这是自然。”
他喊了一声,立马有两名弟子从殿外进来,沉默地将先前那名弟子和法空都拖了下去。
院首垂眸瞥了一眼地上被拖走的弟子,眉梢轻挑:“这个若是废了,便将他的魂魄也抽出来罢。”
慈海大师唇角僵硬,似有话哽在喉间,终却只低低应了一声:“……是。”
院首手中佛杖轻叩地面,转身朝殿外行去,温和平淡的嗓音渐行渐远,却字字清晰:“慈海,再予你半月之期,若仍参不透禅初所留的轮回道法……”
他脚步微顿,声音里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笑意:“……便休怪本座亲自出手了。”
“非是我不愿多等,只是禅初已‘死’,而那位尊主大人的残念……已然等不起了。”
慈海大师缓缓收拢五指,指节寸寸发白,喉结滚动了一下,干涩应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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