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市场,却也是个无甚店铺可言。
那商贾也是来的匆忙,且将那货物堆于道路两旁。
又怕那春雨朝露湿了货物,便用油毡做了棚子,挂了各自的招旗为铺,相互叫嚷了招揽自家的生意。
一时间,那高声的漫天要价,低声的就地还钱,吵的人耳根部的清静。
于是乎,牛哞马踢腾,人声的吵嚷,间或那商家的算盘噼里啪啦的一番纷纷乱乱。
更有小食小饮担了担子穿梭叫卖于人群之中,饶是一番人间烟火也。
那宋易牵了那马行于人群之中,不停的拦了那吃食的小贩。这老头也不说话,只把了大钱拿了小食小饮让那马上的小家主吃食。
宋粲坐在马上,也是个不拘,叔给啥他吃啥,那眼却不肯从那手中的书中拔眼。
如此倒是在这人群中,显得个另类。
别人蓉蓉嚷嚷的忙活,独独这一主一仆倒是闹中取静。
如此倒是引得四下众人的一个侧目。
见有几个常随小厮模样的上前左右细看,见了那宋易的模样便是个一惊的模样,遂慌忙拱手。
然,见宋易不说话,又四散了一路飞奔而去。
咦?
这帮人什么毛病,好好的做你的生意不好吗?
这看了人就跑,是个什么礼数来?
宋粲也是个懵懂,慌忙四下看来,心下茫然了道,这弄的人心里乱蹦,有没有人管啊?市场管理人员呢?
那宋易却是不惊,且是拉稳了马,看着手中的手记在那商铺四下找寻。
咦?这货找什么?
还能找什么?书啊!
平常见他没心没肺的,闷葫芦一般不说一句话,心里倒是个有数的很。
且是将那宋粲看罢的残本缺书暗自写在了手记上,如此便是个按图索骥,让宋粲能安心看书。
两人正在集市找寻,却看那帮常随领了一老者匆匆未来。
见那老者虽是一身儒生打扮,却是一身的绫罗。
虽说不上个大富大贵之相,然,这身上那缂丝的大氅便是件千金难寻之物。脚步匆匆,口中急急,问了手下:
“人在哪里?”
顺了手下常随手指方向,便是一眼看到了马前行走宋易,那眼神且是一个直直。遂,“啊呀”一声疾步上前。两眼含泪,于三步前躬身,拱手拦住宋易道:
“易川将军别来无恙?”
这声“易川” 听的宋粲心下饶是个一惊,仔细的看那满身华丽,面上激动的老者却不似个故旧。
心道:嗯?这人谁啊?怎的认识宋易?
然,低头看那自家的老叔,却对那老者一个不闻不问,自顾了绕开那老者,拿了手记于那商铺杂乱的书籍寻来。
老者似乎是个不甘心,又追了近身,拱手急切了道:
“易川将军,怎不识我也?”
闻那老者言之切切,声有哽咽,又让宋粲心下更是一个疑窦丛生。
便踢脚甩开了马镫,轻声叫了一声:
“下马……”
其声不大,出口便被那草市的嘈杂给掩盖了去。
然,见宋易赶紧将那手记揣在怀里,拉定了缰绳停马。遂转身,两手托了宋粲的脚。
此举,便是引得周遭人等一片小声的惊呼。
在他们的印象中,易川将军何人也?
便是封疆大吏,姑苏城内二品的一路节度使也入不的眼去。倒是经常的见他们俩亲兄热弟的嬉笑打闹。
那老者见罢,便是一个目赤,慌忙望宋粲躬身,颤声道:
“敢问小相公?”
那期盼,且又似曾相识的眼神让宋粲一惊,差点忘了自己这配军的身份,将自家的姓名脱口而出。
惊慌之余却也是个心下一紧。
心道:心下便是后悔来这“草市”。此处,现下且不是个好去处,饶是一个南来北往的人多眼杂。稍有不慎便能惹了祸事于那京中父母。
心下想罢,便定了心神,站定了,拱手向那老者道:
“劳上问下,在下配军孙佚。”
此一答便让那老者一个瞠目结舌。
一声“配军”就把他给说糊涂了。
不过这事也怨不得他,是个人都会发蒙。
哪有你这样鲜衣怒马的配军?还有人替你牵了马,在这里招摇过市的?
宋粲见此,也是一个不敢多事。
见那老者愣愣了不语,便望他再躬身行礼,领了宋易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街道中,且留下老者独自看了两人背影愣神。
话说这老者是谁?
道也是个熟识,此人便是平江路商会会长。
因在姑苏染了时疫,幸得正平先生医治才得了一条活命来。
玩笑之时说要嫁女与那宋正平结亲,又惹得旁人一番的揶揄。
此番在这边寨见的宋易也是一个悲喜的交加。
只因亲眼见那正平先生身死,其状甚烈。
然,得人活命之恩又不得还报,见其身死而无力相助,此为锥心之痛也。
倒是在这边关寒寨见这正平身边之人,顿时忆起彼时正平先生音容笑貌。
虽有心亲近,然,那人却不肯相认。这心下便是一个茫然。
正在愣神,且见身后又一老者领了人匆匆赶来。
那老者也是个熟人面。彼时与那平江路商会会长病坊对骂,也是一场酣畅淋漓。
见他匆匆而来,赤目白脸的急急问了:
“哥哥!可是正平先生后人?”
平江路商会会长见问,方且得了一个回神,愣愣了道:
“那人说是配军……”
那后来老者听罢,暴出了一声“愚麽!”
遂即又道:
“谁人敢叫这易川将军甘心牵马坠镫?”
倒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招也!在那姑苏城中,那宋易和那平江军节度使嬉笑怒骂且是人尽皆知。
那朝廷二品大员、封疆大吏宋易且不放在眼里,且是谁人能让他牵马坠镫、鞍前马后的伺候?
想罢且是一个心急,摔手道:
“如此怎处?”
却见那后来的老者一个怒目圆睁,望了他道:
“还能怎处?他不说,我便不问!”
说罢,又望了宋粲那对叔侄的背影,发了狠道:
“只在这草市拼尽了家私,也不报正平先生万一也!”
说罢又回头,望那身后道:
“若让小帅坏钞于此,且让世人说我平江路商贾,皆忘恩负义之徒也!”
说罢,便拉了那会长尾随上去。
身后众平江路改革的商家亦是一个蜂拥了跟了。
于是乎,且是一番奇怪。
但凡那宋粲驻足,宋易拿了看过一眼的东西,便见身后一帮人一拥而上,扔了大钱与那商家,且不行那商家讨价还价的伎俩,抢了去放在车上跟定那宋粲。
这草市的商家一看,嚯!怎么茬?这平江路要疯啊!
平江路?那都是点什么人?都是点不占便宜算吃亏的主啊!且是个顶个的讨价还价的好手!
今儿怎的了?跟抢金元宝一样,也不问个价钱,那叫扔下钱就跑啊!
不对,事出无常必有妖!
倒是谨防了这帮人!说不定就是个圈套过来。
且在各路商家纷纷猜测其中之奥义之时,便见人群中一展白绸的招旗随风猎猎!尽管是个无声无息,却于那繁杂的人群中饶是一个扎眼。见那招旗上,只狂狷了四字“宋公正平”!
旗下,便是两牛拉了一个八轮的太平大车队,一路咿呀而来。
然见那赶车的伙计,各个精神抖擞,身上的号衣个个的簇新,前襟两字“梅陇”,身背绣了“风间”。
这一身的打扮,且是引得众商贾纷纷侧目,口中惊呼了:
“梅陇风间!”
咦?“梅陇风间”很牛吗?至于让这帮人惊掉下巴?
你把那“吗”字去掉。
梅陇便是上海。其商户走的是远洋的海路,东去高丽、琉球、东瀛。南下苏鲁、婆罗。
每年的吞吐量,即便是泉福二州加在一起也只能与其一个不相上下。
而这“梅陇风间”便是那上海务头一等的远洋商号。商船之大,可令海鲸避之。海船之多,便是个升帆遮日。
倒是让那平江路的两兄弟看了一个傻眼。揲手蹙额,心下懊恼了,怎的让他们抢了一个头筹!
咦?怎的是这上海务商家首先醒过味来?
废话,也不看看那宋正平发配在哪?
于那宋家的渊源且比那姑苏平江路还要深厚些个。
却见那些个伙计一个个傲视了四周,一脸的不屑。
你这才哪跟哪啊?
我们跟医帅多久了?你也配!
那宋家大娘未封的棺椁,可还在我们梅陇沙洲停着呢!
于是乎,见那宋易来此,便也是个无言无语,赶紧挑了好酒,选了海外珍奇,拼做一太平车挂了招旗上写咿咿呀呀招摇过市。
这还不算完,还有那大车小车的跟了后面,皆挂“梅陇上海”的招旗,一路的塞街望不到一个边际。
那医药铺子见了那招旗上白绸黑字的狂狷,便一个个拱手谢客,皆言:
“且待我师后人前来。”
那意思很直接:都先别买了,生意不做了,先让我家医帅的后人挑过了再说!
宋粲、宋易这一人一马未到,便由那医药铺子大小掌柜领了本堂子弟,铺前无言,摘冠低头拱了手侍立。
如这般,饶是看的那草市南来北往的各个商家一个傻眼。
于是乎,整个草市各个商铺停止了叫卖,跟了一起拱手谢客。
原先熙熙攘攘,吵吵的听不清说话的的草市,一时间竟被生生作出了个悄无声息。皆列于道旁拱手等那宋粲和宋易前来。
且在草市这鸦雀无声中,便见一哨人马停在那草市门楼之下。
领头的却是那校尉曹柯。
咦?这帮兵痞怎的来了?
倒是那看那曹柯练兵谢延亭听了他夫人的絮叨。
言中有遇宋粲打听了草市长短。倒是那宋易猴急,一主一仆一人一马就下得坂去,想是去那草市玩耍去者。
本是个笑谈与自家的夫君说笑,然却听的那谢延亭一身的白毛汗来。
怎的?
这草市何地也!那叫一个人多眼杂的。万一有个不防,便与他一个杀身的大祸!
且不听他那妇人说完,便慌忙望帐外叫了声:
“马来!”
那妇人且是个不解,倒是埋怨了自家这夫君不与人些个自由。
却得了谢延亭暴喝:
“你死吧?莫要连累我和云儿!”
那夫人心下也是个不服,心道:我这老妈子伺候那将军身前身后的,没个功劳也有个苦劳吧?怎的又连累了你们?
刚要还嘴,便被那谢延亭一把抓了胸襟,狠狠了小声道:
“我且问你!你几时脱了那旁将军的刀!”
一句话来,那顾成的嬉笑的嘴脸便又撞入心怀,摸了脖子浑身的冷颤阵阵,瑟瑟了不敢出声。
那谢延亭匆匆出帐,刚要上马,便见那曹柯近前拱手道:
“将军不可去,还需末将来。”
这话,倒是让那谢延亭猛然一个清醒。
自家这一去便是坐实了那宋粲的身份。
诚然,一个边砦最高的军事长官,边关一城的守将,去接一个配军?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
其中倒是个不言而喻。而且,经过那帮商人的嘴,那还不给你说出个花来。而且,是南来北往的,哪的人都有。
不过一月,便是个全国皆知。
如此,且又是个大不祥与那宋粲。
校尉曹柯勒停胯下,见这般的悄然无声心中且是一个感叹,皇帝来此也就这样吧。
随后赶来的巡防营裨将候旭,却是一个瞠目感叹:
“将军神人乎?怎压得这十里草市鸦雀无声?”
这话听的那曹柯,立马翻了一个白眼给了侯旭,递了一个“这还用你说?”的眼神与他。
随即便悄声吩咐了一句:
“下马!护了将军左右!”
便翻身下了马来。
身后侯旭、众兵丁齐声呼喝,便下了马随那曹柯前去侍卫。
咦?这草市都这样了,还轮得上他们侍卫?
好像也不用。
看这帮乌泱泱站在门口等那一老一少的人群,但凡有人对那宋粲不利,能跑出两步就算我输。
然这曹柯心下也有他的计较。
这宋粲虽得大家敬重,尊为将军,但这身份却依旧是个配军。
正如那谢延亭所虑。
如此南北客商云集之地,难免有消息传出,便是个大不妥。
想这病痨鬼般的将军初到此地便是九死一生也,现下也是刚刚得了一丝的安稳。
然,看这草市,这呜呜泱泱的,且是要防了这天南地北的人多口杂。
倒是符合了那谢延亭的担忧,饶是不肯平白惹了祸事与这将军。
于人群之中的宋粲心下亦是担忧此事,心下且是后悔了来在这草市抛头露脸。亦是埋怨了自己不该如此莽撞。
倒是那宋易却是个安之若素,目中无人的拉了马,将那手记上所列的书籍名目一一对照了铺面去寻来。
却也是个周到的很,不曾忘了那宋若。便是蜜饯、花糖揣了一怀,麻花、小点背了一身,更有那风车、纸鸢挂在肩头,绢花、小扇插在发髻。
倒是像一个货郎一般,就差吆喝了卖去。
为何一帮人都提心吊胆的,独独这老头却是个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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