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恶魔教团的扫尾工作,将后续安抚、权力交接及应对国王质问的初步方案交由阿尔法和菲莉帕等人细化后,格雷独自站在格兰商会总部的露台上,望着逐渐恢复生机的碧峰领,心中却并未感到轻松。
还有更多让人头疼的问题,像一团团纠缠的丝线,等待他去梳理。
化解人类与魔族之间延续万载的仇恨,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精心设计的长期策略、潜移默化的文化影响,以及关键时刻的强力干预。
他想到了魔影庭未来更分散的布局,想到了与菲莉帕公开携手可能带来的示范效应,也想到了如何利用圣光教会崩塌后的信仰真空,注入新的、包容的叙事。
差不多也该回布兰特家看看了。
那个收养了他、给予他最初庇护的落魄贵族家庭。
养父母是否安好?那个名义上的“家”现在如何?自己该以怎样的身份回去?是继续扮演那个低调的养子格雷·布兰特,还是坦然揭示魔王的身份?
后者可能会带来恐慌,甚至危险,但隐瞒或许也是一种辜负。
他需要权衡。
还有更私人的问题……他与艾欧塔的婚约……
而且,菲莉帕的心意他已明了,自己亦无法否认对她的在乎,再加上其他侍者与白鳞……
这并非简单的选择,而是如何处理与多位重要女性之间深刻联结的难题。
不过,再怎么说……” 格雷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试图将纷乱的思绪压下,“这些问题,也不会比正面对抗、乃至最终弑杀一位主神要更加麻烦。”
至少,这些是关于“建设”和“生活”的烦恼,而非你死我活的生存之战。他这样安慰自己。
阳光正好,高悬于空,却并不灼烈,只将温煦的光芒洒向大地,抚慰着灾难后的创伤,也带来一丝初生的暖意。
格雷决定暂时离开书房和会议室,出门走走,让身体动起来,也让过于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
他信步走下台阶,穿过正在清理修复的庭院,走向领主府外相对完好的街道。阳光落在身上,带来真实的暖意,微风拂过,带着泥土和新生草木的气息。
他刻意放空大脑,不去想那些战略、权谋、情感纠葛,只是感受着此刻的宁静与真实。
这难得的闲暇,对他而言弥足珍贵。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他漫步至一处相对空旷、可以眺望远处山峦的街角时,他超乎常人的、如今更因掌握部分位面权柄而变得无比敏锐的感知,陡然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极其微弱,近乎幻觉,但却真实不虚——那是一丝空间的震动。
并非物理层面的震动,而是更加本质的、涉及空间结构本身的、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如同极轻的指尖拂过最紧绷的琴弦末端,若非格雷此刻的感知层次,绝无可能察觉。
他瞬间从散漫状态脱离,目光如电,猛地投向那丝震动传来的方向——大约百米外,一处因地震而半塌的宅邸残垣旁。
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里,不知何时,已然站立着一个人。
一个金发的男子。
格雷心中大惊,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爬升。
以他现在的感知能力,方圆数里内的生命气息、魔力波动、乃至细微的空间异常都难逃他的感应。
然而,这个金发男子,就如同凭空浮现在那里一样,出现得毫无征兆,之前没有丝毫痕迹!
他立刻将全部心神聚焦过去,警惕提升到极致。
然而,更令他心头发沉的是,他觉察不到对方身上有任何魔力气息的流转,也没有任何强者应有的能量场或威压外泄。
那男子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姿态甚至显得有些随意,就像一个偶然路过、驻足观看废墟的普通旅人。
“普通人?”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格雷自己否决。
绝无可能!
即便是最顶尖的潜行大师,或拥有特殊隐匿天赋的存在,也不可能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完全避开他此刻的感知悄然出现。
能做到这一点的,其存在本身,就意味着不可估量的层次差距。
格雷死死盯着那个金发男子,浑身的肌肉微微绷紧,体内浩瀚的魔力与刚刚掌握的权柄之力开始无声流转,蓄势待发。
虽然感知上一片“空白”,但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淬炼的直觉,正在他脑海中疯狂尖啸——危险!极度危险!
这种危险预感之强烈,甚至超过了当初在【天界】直面全盛时期圣光女神之时!
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行走的、不可名状的巨大威胁,一个足以颠覆他所有认知和力量评估的存在。
但矛盾的是,在这滔天警兆之中,格雷又诡异地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难以忽视的亲和力。
那并非善意或友好,更像是一种……同源感?或者某种遥远而模糊的共鸣?这感觉一闪而逝,却真实存在,与那致命的威胁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无比怪异的体验。
除此之外,格雷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仔细扫视着对方。
对了,是面容!
格雷终于发现了那最初被强烈威胁感掩盖的异常——那金发男子的面容,竟然是模糊不清的!
并非距离或光线原因,就像有一层极淡却顽固的纱幕笼罩在其面部,无论他如何凝聚目力,都无法看清对方的五官细节,只能勉强辨认出金色的短发和大致的身形轮廓。
这种程度的视觉干扰,以他现在的眼力,本应第一时间察觉,却直到此刻才猛然惊觉!
是对方的能力?还是其存在形式本身就扭曲了现实的感知?
心中的警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轰鸣不止。
格雷的警惕心已然提升至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进,也不再后退,只是站在原地,与百米外那个模糊而危险的金发身影,隔着空旷的街道和坍塌的废墟,形成了无声的对峙。
阳光依旧温煦地照耀着,但格雷却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这段距离,带着绝对的冷静与不容置疑的质询:
“你是谁?”
与格雷如临大敌的警觉形成鲜明对比,那金发男子的姿态却显得异常松弛,甚至带着一种闲适的温和。
在格雷凝重的注视和质询下,他微微偏了偏头,模糊的面容似乎转向格雷的方向,随即,一个平和、清晰、甚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礼貌的声音传了过来,完全无视了那百米距离,仿佛就在格雷耳边响起:
“早安,魔王格雷·布兰特先生。或者,”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了解一切的笑意,“魔影大人、未来的位面之主……还是其他的称呼你会更喜欢一点儿?”
格雷的心脏猛地一沉,震惊如同冰水浇头。
对方不仅仅知道他的身份,而且似乎对他的多重身份——魔王、魔影庭之主、甚至……那关于“未来位面之主”的模糊可能(这是他获得部分权柄后才隐约感知到的方向)——都了如指掌!
更让格雷心底发寒的是,他从对方的语气和那种洞悉一切的气场中,产生了一种近乎确信的直觉:自己的一切,包括那些最深藏的秘密、两世为人的灵魂本质、甚至连他自己都未必完全明晰的潜意识与未来潜力,在这个金发男子眼中,恐怕都不是秘密。
这是一种远比被看穿实力更加令人悚然的“透明感”。
金发男子似乎很满意格雷的沉默与戒备,他继续用那温和的语调说道:“嗯,我认识你。那么,接下来该是我的自我介绍了。我是……”
他的话语在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同时,他做了一个动作——右手抬起,食指与拇指轻轻一搓,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这个动作伴随着一个他自认为颇为潇洒随意的姿态。
随着响指声落,一点纯粹而耀眼的金光在他指尖迸发,随即迅速拉伸、延展,在空中勾勒出一个复杂而完美的金色圆环。
圆环静静悬浮,散发出柔和却不容忽视的金色光辉,既不刺眼,又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奥秘。
格雷的视线立刻被这金色圆环吸引。他看得分明,那并非魔法造物,而更像是一种概念的直接显化,一种更高层次的“信息载体”。
圆环中央,并非空白,而是浮现出一行行清晰无比、直接烙印在感知中的文字与符号,其内容简洁得令人心惊,又震撼得无以复加——
神明序列号 001命运之神【全知全能】之瓦尔基里。
这份特殊的“名片”,以一种超越语言、直抵灵魂认知的方式,将其身份与本质,无比直观地“展示”给了格雷。
“命运之神……[全知全能]……” 格雷在心中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词组,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圣光女神已是他认知中神明力量的顶点,而眼前这位,不仅同样是神,其神职赫然是更加抽象、更加根源的“命运”,称号更是狂妄(或者说,只是陈述事实?)到极致的“全知全能”!
疑问瞬间如同沸腾的泡沫般涌起。命运之神?从何而来?这个世界,据他所知,漫长岁月中只有圣光女神这一位“活跃”的神明。
那么答案几乎呼之欲出——对方,恐怕并非此界之神。
他来自其他的世界,或者说,来自一个更加广阔、神明并立、规则交织的多元层面!
而“全知全能”这个称号,更是让他之前那“对方知晓一切”的预感得到了近乎残酷的印证。
如果对方真是“命运”的化身,且敢冠以“全知全能”之名,那么其能力边界,恐怕远超他此刻的想象。
信息量严重不足,敌友不明,目的成谜。
面对如此超越规格的存在,被动等待绝非良策。
格雷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维持着表面最大程度的冷静。
既然对方主动现身并“自我介绍”,或许意味着有交流的可能。
他不再沉默,迎着那模糊面容和金色圆环的方向,主动开口,声音低沉而稳定,将最初的单字质询扩展为更具体的探询:
“瓦尔基里……阁下。如您所言,您认识我。那么,您跨越……界限,来到此界,出现在我面前,目的为何?”
他没有使用敬语“您”之外的任何谦辞,也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恐惧或敌意,只是以平等的姿态,提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同时,他的精神与力量依旧高度凝聚,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变故——尽管面对这样的存在,所谓的“准备”或许只是心理安慰。
面对格雷冷静而直接的询问,金发男子——命运之神瓦尔基里,模糊的面容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在笑。
“果然,你很敏锐。”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赞许,但那种洞悉一切的味道丝毫未减。
“不过,用不着那么警惕,放轻松。我也不是什么反派大boss,” 他语气轻快地补充,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反派大boss,那个所谓的圣光女神,不是已经被你漂亮地打倒了么?”
这番话看似在安抚,却让格雷心中的疑虑更深。
对方对自己和圣光女神的“定位”如此清晰,甚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点评”意味。而且,这种轻松随意的态度,与格雷感受到的致命威胁感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紧接着,瓦尔基里似乎陷入了极短暂的思索,声音压低了一些,近乎自言自语,但那清晰的低语依旧精准地传入格雷耳中:
“‘初见杀’没有起作用么……准确来说应该是收效甚微……这就难搞了,交流难度一下子就上来了……”
“初见杀”?交流难度?
这几个词落入格雷耳中,瞬间激起了他无数的联想和警惕。
对方似乎在期待某种“初见”时的震慑或某种特殊效果,但显然,格雷虽然震惊于对方的存在和威胁,却并未因此失去判断力或陷入对方预期的某种状态。
这意味着,格雷此刻的表现,可能超出了这位命运之神基于某种“剧本”或“常规”的预期。
瓦尔基里似乎迅速调整了策略,他重新将“注意力”完全投向格雷,那模糊的面孔正对着格雷,金色圆环的光芒微微流转。
“好吧,看来我们得从更基础的地方开始聊了。” 瓦尔基里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但接下来直接给出的答案,却大大出乎了格雷的预料。
“目的很简单,” 他语气轻快,甚至带着点……校园社团学长般的随意?“只是发现了一个很有天赋、也很有趣的‘好苗子’,想来招人而已。”
“招人?” 格雷重复了一遍,这个过于平凡的词汇,与对方那“命运之神”、“全知全能”的骇人头衔以及带来的致命威胁感,形成了荒谬至极的对比。
“没错。” 瓦尔基里似乎很满意格雷那瞬间的错愕,他甚至还做了个类似摊手的手势,尽管面容模糊,但那姿态却透着一股奇异的“真诚”感,
“你理解成‘社团招新’、‘公司挖角’或者‘特殊部门邀请’之类的都行,看你怎么理解更顺手。反正意思差不多。”
社团招新……公司挖角……
这几个词,尤其是“社团招新”,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格雷脑海中炸响!
这是非常特定、带着他前世蓝星校园文化色彩的比喻!
对方不仅知道他的秘密,甚至对他前世的文化背景、用语习惯都了如指掌,并且用如此举重若轻、甚至略带调侃的方式点了出来!
这比直接展示力量更让格雷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以及一种无所遁形的透明感。
对方对他的“了解”,远不止于此界的身份和力量,更是触及了他灵魂最底层的烙印。
瓦尔基里那过于“接地气”的解释,让格雷一时有些无言。
对方似乎总能以最出乎意料的方式,消解他构建起来的严肃对峙氛围。
听到格雷带着质疑的反问,瓦尔基里模糊的面容似乎又弯了弯,仿佛在笑格雷的过于认真。
“简单来说,” 他换了一种更直接、但也同样轻描淡写的说法,“就是我们‘神界’——你可以理解为一个更高级别、更广阔的工作平台——想招人了,仅此而已。
看你顺眼,觉得有潜力,就发个offer试试。
许诺点好处,画点大饼,方便吸引人才加入嘛,常规操作。”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随意,甚至带着点调侃:“真不是什么严肃到需要你如临大敌的事情。
我要真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凭你现在的状态——嗯,刚摸到点‘仙境’的门槛,半只脚还没踏实呢——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格雷因对方奇怪态度而产生的一丝松懈可能。
残酷,但真实。
对方那完全无法测度的层次,那悄无声息的出现方式,都在无声地证明这一点。如果这位自称“全知全能”的命运之神怀有恶意,根本无需废话,甚至可能在他察觉之前,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所以,” 瓦尔基里总结道,金色圆环的光芒柔和地闪烁着,“放轻松点。咱们现在,只是在‘友好交流’,我发出邀请,你考虑考虑。成与不成,都没关系。
至少目前,我对你和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必须达成’的强制性目标。
毕竟,强行干涉带来的变数,有时候比自然发展更麻烦,不符合我们……嗯,‘协会’的一般工作原则。”
尽管对方的言语依旧充满了不确定性和令人不安的“高位视角”,但格雷不得不承认,至少在逻辑上,对方目前的表现是“合理”的。
一个拥有压倒性力量、且似乎真的知晓一切的存在,如果心怀叵测,确实无需如此大费周章地现身、解释、甚至用上前世的梗来尝试拉近距离。
他那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在这种无奈的现实认知下,稍微 放松了一丝。
并非完全信任,而是将警戒的层级,从“面对灭世级强敌、随时可能生死搏杀”,调整到了“面对一个目的不明、但暂时似乎愿意沟通、且绝对无法力敌的超级存在”。
他依然保持着最高程度的谨慎和观察,但至少,那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窒息感缓和了些许。
格雷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他看向瓦尔基里,目光中的锐利未曾减少,但多了一份深沉的探究。
“我明白了。” 格雷缓缓说道,语气比之前平和了一些,
“那么,瓦尔基里阁下,既然这是一场‘友好交流’和‘招新邀请’,能否请您……说得更具体一些?您所谓的‘神界’,‘协会’,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加入意味着什么?需要付出什么?又能得到什么?以及,”
他顿了顿,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您为何会选择我?
如您所见,我刚刚结束一场漫长的战争,脚下这个世界的麻烦还堆积如山。
我并非无牵无挂,也并非渴求更高力量的流浪者。”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真实、具体的信息,而不是模糊的比喻和看似随意的说辞。
只有这样,他才能做出任何有价值的判断,哪怕只是决定是否要继续听下去。
瓦尔基里听着格雷条理清晰的问题,模糊的面容似乎流露出些许“孺子可教”的赞许意味。
他依然保持着那不紧不慢的语调,仿佛在闲聊一个有趣的课题。
“嗯,问题都很关键。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省事。” 他先是点评了一句,然后开始逐一回应。
“首先,‘神界’……” 他拖长了音调,似乎在想一个更通俗易懂的解释,“啧,这么说吧,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由一群实力达到某个层次、又闲得发慌的家伙们,共同搭建、维护并居住的‘超级平台’或者‘特殊社区’。
它的起源和核心目的嘛……说实在的,有点模糊。最初就是为了找个更舒服、规则更完善的地方待着,避免互相干扰或者把下面那些脆弱的世界不小心搞坏。
不是我故意说得模糊,是它本来就没那么一板一眼的‘崇高使命’。至少现在没有。”
这个解释再次出乎格雷的意料。没有恢弘的创世叙事,没有必然的救赎或统治使命,听起来更像是一个由超级强者组成的……高级俱乐部或自治社区?
这种去神圣化的描述,反而让“神界”这个概念少了些虚无缥缈,多了点荒诞的真实感。
“比起纠结这个,” 瓦尔基里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明显的引导意味,“我觉得你更应该关心一下‘加入的好处’。
寿命什么的,对你来说不是问题。
等你真正成为这个位面的主人,寿元自然与位面同轨,近乎无限。
这点和我们神界的基础福利差不多,没什么好特别强调的。”
他停顿了一下,金色的圆环光芒似乎凝聚了几分。
“关键,在于 ‘格位’ 。” 他吐出的这个词,带着一种特殊的重量,
“你现在所在的这个位面,包括它衍生的【天界】,能承载的力量上限,或者说‘格位’,太低了。
那个圣光女神,几乎已经摸到了这个位面能允许的个体力量天花板——按照我们那边的粗略划分,大概算是……‘人仙境’?而且是最初级、受限于位面本身的那种。
再往上,这个世界本身的‘盘子’就装不下了,强行突破只会导致位面结构崩溃,或者个体被排斥出去,在无尽的虚空中漂流、迷失。”
“而神界,” 瓦尔基里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正的诱惑,那是属于更高层次风景的吸引,“是目前已知所有‘界域’中,所能容纳的‘格位’最高的地方之一。
在那里,人仙只是起点,其上还有更广阔的道路,更玄奥的规则,更强大的可能性。
你难道不好奇,在‘魔王’、‘位面之主’之后,力量与存在的形态,还能走向何方吗?对于你这样一步步打破桎梏走到今天的人而言,更高的境界,难道不是比权力、财富甚至寿命,更值得追求的‘风景’吗?”
格雷沉默了。
对方精准地击中了他内心深处,那属于探索者、属于不甘于现状的灵魂本能的好奇与渴望。
弑神之后,他确实曾思考过前路,但受限于认知,只能模糊地感知到位面之主的可能性。
而此刻,一扇通往更高层次的门,被这位异界之神,以如此直接的方式,推开了一道缝隙。
“至于为什么选择你……” 瓦尔基里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轻松,“理由很简单。
第一,你的天赋足够。
两世灵魂的奇异叠加,让你对力量的理解和适应能力远超常人。
第二,你的‘经历’足够有趣。从一个普通灵魂转生,到成为魔王,再到逆伐本土神明,甚至初步触碰到位面权柄……这个过程本身就充满了‘变量’和‘韧性’,这在我们看来是很有价值的特质。”
格雷已经惊讶不起来了。
眼前的金发男子,果然知道自己的两世为一,真不愧为……[全知全能]!
瓦尔基里稍微凑近了一点,尽管面容模糊,但格雷仿佛能感觉到一道洞察的目光:“比起那个被职责和信仰异化、最终完全抛弃了‘人性’与‘可能性’,变成世界规则一部分的圣光女神,你显然是一个好上数千、数万倍的人选。
你更像一个‘活着’的、不断成长的‘存在’,而非一个固定的‘符号’。”
这个评价让格雷心中微动。
对方看重的,似乎并非他目前的力量,而是他的“过程”和“潜力”。
“最后,” 瓦尔基里忽然打了个响指,金色圆环的光芒流转加速,“作为预支的诚意,或者说,吸引你认真考虑的小小‘定金’,我提前告诉你一个,你肯定非常感兴趣的情报——”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揭开终极谜底的郑重:
“关于你,为何会从你记忆中的那个‘蓝星’,转世到此方位面的真正原因。”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击穿了格雷所有预设的心理防线!转世之谜!这是他灵魂深处最大的困惑,是他一切经历的起点!
瓦尔基里确实没打算卖关子,他看着格雷那瞬间紧绷、充满探究与难以置信的神情,似乎觉得颇为有趣,语气依旧轻快,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其实呢,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阴谋,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存在在背后刻意操纵你的人生。”
他摆了摆手,那模糊的轮廓做着随意的动作,“你的转世,从本质上讲,只是……运气好,或者说,恰好触发了一个小小的、趣味性的‘机制’而已。”
“机制?” 格雷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个答案既让他松了口气(至少他不是某个巨大棋局的棋子),又感到一种荒诞的……普通?
他波澜壮阔的两世人生,源头竟然只是个“小概率事件”?
“没错。” 瓦尔基里肯定道,“正常情况下,像你原来所在的那种物质规则稳定、灵魂循环有序的世界,生灵死去后,其灵魂会被‘冥界’——你可以理解为一个负责灵魂回收、净化、再分配的庞大而古老的系统——所接收。
进入冥界后,绝大部分灵魂的前世记忆会被系统性地清除或封存,变成纯净的‘灵质’,然后由冥界的运行规则安排,投入各个位面进行新一轮的转世。
这是一个维持众多世界基础生命循环的、相对自动化的过程。”
他稍微停顿,似乎在想如何更形象地解释那个“小彩蛋”。
“而我呢,因为觉得诸天万界的故事如果总是‘清清白白从头再来’,未免有些单调。” 瓦尔基里的语气带上了一点恶作剧成功般的笑意,
“所以很久以前,我跟现在掌管冥界系统核心的同事——就是现任的冥神,我一般叫她小爱啦。
打了个招呼,让她在冥界的基础运转规则里,悄悄加了一个小小的、几乎不会影响大局的‘趣味性补丁’或者叫‘隐藏彩蛋’。”
金色圆环的光芒似乎随着他的讲述愉快地闪烁着。
“这个‘彩蛋’就是:在所有经过冥界处理的、符合特定基础‘韧性’标准的灵魂中(太脆弱的灵魂承受不住记忆携带的负担),以极低极低的概率跳过或大幅弱化记忆清除流程。
让这个灵魂携带前世的记忆、知识、乃至部分模糊的情感烙印,直接投入某个随机的、可能与其前世世界规则迥异的位面进行转世。”
他看向格雷,模糊的面容仿佛在微笑:“于是,就有了所谓的‘转世者’、‘穿越者’、‘异世界来客’……诸如此类的存在。
他们的出现没有特定目的,不背负特殊使命,纯粹是‘随机抽取的幸运儿’。
但不可否认,他们的到来,往往会给原本固定的世界线带来意想不到的‘变量’和‘趣味’。
观察这些‘变量’如何与陌生的世界碰撞、适应、改变或挣扎,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而你,格雷·布兰特,就是那个在这个位面,被这个极小概率‘彩蛋’砸中的幸运儿之一。”
这个解释简单、直接,甚至带着点神只的玩世不恭。
它消解了转世的神秘与沉重,将其归结为一个随机性极强的“系统趣味功能”。
格雷一时之间心情复杂无比。
他曾无数次思考自己为何而来,是否背负使命,答案却如此……随意。
“所以……我的一切,我的挣扎,我的战斗,甚至我弑神的举动……在您看来,都只是……一个随机事件引发的、值得观察的‘有趣现象’?”
格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并非愤怒,更像是一种认知被颠覆后的空茫。
“不不不,别误会。” 瓦尔基里似乎听出了格雷话语中的意味,摇了摇头,“‘随机’的只是起点。
从你降生在这个世界,拥有自我意识并开始行动的那一刻起,你所产生的每一个想法,做出的每一个选择,经历的每一次成长和挑战,都是真实不虚的,都属于‘你’这个存在的独有轨迹。
我们观察的,不是预设的剧本,而是可能性本身。
你能走到今天,击败圣光女神,靠的不是‘彩蛋’给你的那点记忆优势——那点优势在后期微乎其微——而是你作为‘格雷·布兰特’这个个体的意志、智慧、勇气和无数次在关键时刻做出的抉择。”
他语气认真了一些:“正因为你是这样的‘你’,才会在触发彩蛋后,走出这样一条令人印象深刻的路。
这才是我们觉得你有‘潜力’,值得发出邀请的原因。
起点或许是偶然,但过程和结果,是你自己挣来的。”
这番解释稍稍平复了格雷心中那荒诞的空洞感。
起点或许随机,但旅途真实,终点由己。
这似乎……也能接受。
“那么,” 格雷深吸一口气,问出了下一个关键问题,“除了我,这个世界……或者说,还有其他‘彩蛋’触发者吗?”
也就是问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其他的穿越者了。
瓦尔基里对格雷的追问似乎早有预料,他轻松地回答:“至少在这个位面,目前没有其他‘彩蛋’触发者了。
一个小位面,数千年能有一两个这样的幸运儿就算不错了,多了反而容易出乱子。”
话题回到最初的邀请。格雷陷入短暂的沉默。
平心而论,对方开出的条件(知晓转世真相、揭示更高道路、允许带人)和表现出的“诚意”(至少目前看是友善且讲道理的),确实极具吸引力,几乎抹平了他最初的所有戒备和大部分拒绝的理由。
然而,他心中那份对当前世界的责任与牵挂,依然沉甸甸的。
“我明白了,感谢阁下的解答和邀请。” 格雷终于开口,语气郑重,他选择了相对委婉的方式表达自己的顾虑,“但是,我在主位面,在这个世界,确实还有一些非常重要且无法推卸的事情需要完成。
人魔之间的仇怨亟待化解,王国贵族体系崩塌后的重建需要参与,一些私人的承诺和关系也需要妥善处理……恐怕无法立刻抽身。”
他的意思很明确:不是拒绝,是暂时无法脱身。
出乎格雷意料的是,瓦尔基里对此表现得极其大度,甚至可以说是“佛系”。
“别急嘛!” 他语气轻快地打断格雷可能酝酿的歉意,“又不是叫你立刻打包跟我走。
你想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再来,当然没问题!完全理解。对我们来说,时间的概念……嗯,比较弹性。
再久,也不过就是几百、几千年,甚至几万年而已,完全等得起。
你处理好你的‘因果’,了无牵挂后再来,状态反而更好。”
这时间尺度让格雷微微咋舌,但也进一步印证了双方生命层次与时间观念的差异。
“顺便再解除一下你可能有的一个小误会,” 瓦尔基里补充道,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神界也不是什么苦修之地,非要你孤身前往。
可以带家眷、带下属、带你觉得重要的伙伴一起的。
当然,前提是他们自己愿意,并且至少能达到最基本的‘准入’门槛——这个对你来说应该不难解决。”
他笑道:“不过,你要是打算把你那个‘魔影庭’七百多号人全带上去……我们神界的人口恐怕得瞬间翻好几倍。”
以魔影庭目前七百多人的规模推断,瓦尔基里口中的“神界”,的确挺“神”口稀少的。
条件优厚到这种地步——时间随意、可带亲朋、前景广阔、对方实力深不可测却态度友好——格雷发现自己几乎找不到任何站得住脚的拒绝理由了。
对方的诚意,简直足得有些过分。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点头,做出了决定:“行吧……我接受您的邀请。待我处理好此界诸事,便前往……神界。”
“明智的选择!” 瓦尔基里似乎很高兴,模糊的身影做了一个“伸手”的动作,尽管相隔百米,格雷却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更高层面的“契约”或“认可”悄然建立,并不强制,更像是一个坐标的标记与门户的许可。
“欢迎加入,格雷·布兰特。期待你未来在更广阔舞台的表现。”
紧接着,这位命运之神的话题跳跃到了让格雷都有些措手不及的方向:“哦,对了,差点忘了。
按照惯例,新成员如果有像‘婚礼’这种人生大事,我们其他成员都是要凑热闹……啊不,是要参加祝贺的!你这边情况有点特殊,十二个来着?
是打算在下界办,还是到神界办?到神界办的话,场地、司仪、宴席什么的我们可以帮忙包办,保证难忘。
想在下界办也行,到时候给我们发个‘坐标请柬’,我们肯定及时到场祝贺!”
他似乎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还小声嘀咕了一句自言自语:“不过老参加婚礼,对‘林北辰’可能有点残酷了……”
格雷听得一阵汗颜,连忙道:“感谢阁下好意,但……还没到那个时候。
这些事,后续再慢慢商量吧。”
他的感情问题都还没理清呢,婚礼更是遥远。
“行,反正你记着有这回事就行。” 瓦尔基里从善如流地点头,
“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以后可能偶尔会来你这儿逛逛,看看进度,聊聊天。毕竟,观察‘潜力股’的成长过程,也是乐趣之一嘛。”
话音落下,也不见他有任何施法或能量波动的迹象,那模糊的金色身影连同他身旁悬浮的光环,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字迹,无声无息地、彻底地消失在了原地。没有空间涟漪,没有光影残留,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格雷凝视着那片空地,半晌,才低声道:“……好恐怖的空间造诣。”
恐怕之前自己捕捉到的那一丝微弱空间震动,都是对方为了引起自己注意而故意放出的一点点“讯号”罢了。真正的来去,自己根本无从察觉。
这个突如其来的插曲,信息量巨大,足以颠覆许多认知。
一位来自其他世界、自称命运之神、[全知全能]的存在,以“招新”为由出现,解开了自己转世的谜团,并抛出了一个通往更高层次的邀请。
震撼过后,格雷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心绪缓缓压下。
这位命运之神的降临,目前看来更像是一个预告,一个指向未来的路标,暂时还不会立刻改变他当下的生活与责任。
相反,在知晓了世界之外还有如此广阔的天地,力量之路远未到尽头之后,格雷的心中,反而燃起了一股新的、更沉稳的干劲。那是对未知的好奇,也是对自身潜力的确认。
“神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 他望着瓦尔基里消失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思索与期待的光芒。
但很快,他便收回目光,转身望向碧峰领逐渐复苏的街道,望向更远处等待着他人魔共处理想、王国重整、情感梳理的广袤世界。
“路要一步一步走。” 他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坚定而明朗的弧度。
当下之事,仍需倾尽全力。
未来的邀约,是动力,而非干扰。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将这段不可思议的遭遇深藏心底,迈开步伐,继续他未尽的散步。
阳光温暖,微风和煦,脚下的路坚实而漫长。
向着,那光明的未来!
(全书完)
格雷:“不过为什么是十二个?十影侍者九个、菲莉帕、白鳞是十一个吧?他把十影侍者全算进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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