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脸色骤变,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正想发作时,却被云昆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住。
见康宁安静下来了,云昆抬手拍了下曾悭的后脑勺,笑骂道:“嘿,你这臭小子,我哥不下令,我哪儿敢……”
说到这,他突然话音一转,问道:“为什么非得我哥和昭昭的命令,青萝姐的命令不管用吗?”
曾悭道:“当然不是,殿下最敬重夫人了。
但此事不行。
殿下说,夫人心软,拿人当亲儿子疼,可能拒绝不了云小将军的任何要求。
可云小将军对夫人就未必了,恐怕只会偏心他的母亲,可能还会利用夫人的心软,达到他无礼的要求和目的。”
云畅臊的满面通红,康宁正想发火,就听云昆道:“行了!殿下又没说错。”又对曾悭道:“是我大哥的命令,放行吧!”
曾悭这才闪到一旁。
康宁整了整衣冠,昂首挺胸地走到曾悭身边时,故意停下来,趾高气昂地道:“你说的不错,青萝妹妹心最软了。
可你漏了一样,侯爷也拒绝不了青萝妹妹的任何要求。
侯爷听青萝妹妹的,青萝妹妹听畅儿的,畅儿听我的。
这不,我不还是进去了么?”
云畅看了眼前边的云昭,难堪的都快哭出来了:“母亲!”
康宁这才止了声,扶着云畅的胳膊进了府。
曾悭看人走远,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用脚踩住使劲捻了捻。
路瑾笑他:“你行了哈,不就挨了一巴掌吗?女郎送的那套亲笔签名的画册,够咱们在家嘚瑟几年了。”
曾悭低声道:“我是替侯爷不值。
皇上一定是被她那张脸给骗了。
这种脑袋空空的蠢货,我这个粗人都嫌她磕碜。”
路瑾给了他一拳:“闭嘴吧你!别什么疯话都往外沁。”
那边。
一行人绕过影壁又走了一段,云昆见云昭走远了,冷着脸瞪康宁:“争强好胜,一辈子都是这个德性。
就你这脾气,见了我哥有什么用,我哥最讨厌你什么,你不知道吗?”
康宁脸色涨红:“我什么时候对你哥发过脾气,我从来没顶撞过他,一次都没有。
我就是气不过那个看门狗。
知道我不得宠,连个看门狗都看不起我。”
云昆怒道:“一口一个看门狗,你是真不知道错在哪儿呀?”说完看着云畅:“畅儿,你死心吧,你母亲没救了。”
康宁也生气了:“我知道你哥讨厌什么,我以后不说了还不行吗?
我谦卑一点,让青萝当平妻,私底下她做大我做小总成了吧!”
云昆哼道:“你先过了当下这一关吧!
别说我没提醒你,让你进门是青萝姐的主意,青萝姐是怕畅儿难做,我哥压根就不想见你,想法也跟以前一样。”
康宁不服气:“一样什么呀一样,你哥说跟我死生不复相见,这不是答应见我了嘛。
一会儿,我给你哥和青萝认个错,青萝一定能说服你哥的。”
云昆一甩袖子往前走去:“害了人半辈子,还搁这儿做梦呢!”
康宁赶紧从怀里掏出小镜子,左右照了照,确定头发没乱,发簪没歪,将鬓边一缕不听话的青丝抿回原处,又正了正精心搭配的珠花和额前的眉心坠,才把小铜镜放回怀里,迈着小碎步急匆匆追上去。
云畅看着母亲紧张又期待,极力想维持体面又惶恐不安的样子,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气她执拗、娇纵、头脑简单又不听劝,甚至怨她、恨她,过后又心疼她、可怜她。
非常心疼她。
也非常可怜她。
康宁原本是体态匀称,丰腴如玉的美人,最近一段已经消瘦了许多,面色憔悴,眼眶发黑,下巴明显变尖。
昨晚得知云靖不肯原谅她,还哭闹了一阵。
清晨,云畅惊讶的发现,母亲脸上的细纹和黑眼圈没了,肤色红润好看,一头秀发恢复了光泽,眼睛也变得清澈灵动。
康宁张着双臂,期待的望着云畅:“怎么样?好看不?”
云畅道:“好看,母亲好像一夜之间年轻了。”
“那是自然,我打扮了三个时辰呢!”
云畅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三个时辰?
您一宿没睡呀!”
“差不多吧,反正也睡不着。
这身衣服也是找最好的绣娘做的。”康宁跟花孔雀一般转了一圈,然后给云畅说了原由:“你父亲不见我,我就去见他。
我养大了他的独子,没功劳也有苦劳,我就不信他真不让我进门。”
云畅劝道:“母亲,父亲的脾气,二叔都劝不了,您去不是白费么。”
康宁道:“那我也得去,若真把我休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没说休,是和离。”
康宁眼一瞪:“结果不是一样么?
你放心,我不闹事,进门就给你父亲跪着,求他原谅。
你也不必心疼我。
你父亲嘴硬心软,宁可苦着自己,都舍不得让咱娘俩受委屈,我也的确做错了事。
只要他能消气,我怎么着都成。”
云畅上下打量了几遍,无语道:“母亲,别人都是摘去簪珥珠饰,散开头发,只着素服请罪,您这是盛装打扮,真的合适吗?”
康宁言之凿凿:“合适!
我知道你说的是脱簪请罪。
脱簪请罪是夫妻恩爱过,夫君喜欢过妻子美丽的样子,再看到妻子披头散发,甚至赤着双足下跪请罪的狼狈模样,容易心软。
我跟你父亲不同。
你父亲没喜欢过我。
在他心里,我唯一跟沈青萝不相上下的可能就是容貌了,如果我披头散发的,他会更厌我。”
云畅再次无语:“父亲不是好色之人,父亲如果好色,纳几个年轻漂亮的不好吗?
父亲看重的是感情,是情义。”
“我知道,可他不是对我没感情吗?”
云畅:“……”
康宁自顾自的说:“他开始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他的妻。
后来对我好,是因为你。
从来都不是因为心悦我。
可我心里,只有他。
不用他为我做什么,能偶尔看到他,想着他,有个妻子的名分就足够了。”
云畅落下泪来,恨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康宁喃喃道:“是啊,都怪我太心急了,老想着独占他,还没等你父亲喜欢上我,就动了歪心思。
你说,如果我不派人去凉州调查有多好。
如果那人不把沈青萝进过妓院的事告诉我有多好。
如果我不听信谗言诬陷她有多好。
如果我听了你祖父的话,等你父亲回来之后再处置她有多好。
如果卖掉她之前,让人给她把把脉有多好。
如果她们不吓唬洗墨,如果洗墨临死前把沈青萝的下落告诉你父亲,有多好。
可是没有如果,只有一步错,步步错,我卖了沈青萝,伤了你父亲的心,害了你和你姐,也葬送了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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