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皇帝都是在潞水宫办公起居，为什么当今陛下却是长住在行宫里呢？”
“听说是她杀了先帝，得位不正，心虚害怕先帝找她复仇！”
“你疯啦！不过，的确陛下即位后，帝国就乱个没完，大公亲王贵族跟不要钱一样说杀就杀，还有平民起义军作乱，现在物价高得离谱，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你没看新闻吗？起义军那个蒙面首领被炸塌的大楼砸死了！你们绝对想不到她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你们！纳法奈亚的独女，格蕾丝·纳法奈亚！据说死前还护着个小女孩，可惜一起死得透透的了。”
“大公爵的继承人诶！居然自降身份和贱民混在一起，图什么啊？说不定是被平民男人引诱，脑子一热跟人私奔了，女的懂什么政治啊？也就是当个明面上的幌子。”
“陛下正在让家主德尔菲娜自陈请罪呢，纳法奈亚这回可算是完了，就说女的当权要坏事吧，不是我说，咱们这位陛下，性格可是独得很……”
……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吵死了……
沈棉刚进入梦乡，就听到了这一堆不知所云、乱七八糟的东西。
睁开眼，就是富丽堂皇中却空无一人的亭台楼阁，秋日的寒风卷起枯萎的红叶呜呜作响，天幕昏昏沉沉，有一种无端的萧瑟，没有半点生机。
沈棉的意识，来到行宫的主人，坐在王座之上的【旅客】面前。
她面前跪着的男人，是徐檀。
时值傍晚，殿内很昏暗，唯一的光源就是旅客手执的一只枝型烛台，照亮了大殿的一角。
【旅客】身着厚重的黑色滚金边的长袍，脸色被一圈毛领映衬得格外苍白，然而，她的双眼都是华丽浓郁的灿烂金色，犹如流淌不熄的火焰。
相比【旅客】怕冷而严实的秋冬ootd，徐檀的穿着就相当清凉而不守男德——不过沈棉梦到的男人没有一个守男德的就是了。
白色轻薄的衬衫半遮半露，没有一颗扣子好好扣上，雪白的肉体上新伤叠着旧伤，有一种凄惨的无端美感。
旅客手中的枝型烛台微微倾斜，离他的脸很近，感觉下一秒就会烧到他的眼睛，融化的烛液一滴滴地滴到他的眼下，又很快因为温差凝固，像是暗金色的眼泪。
徐檀却像完全感受不到痛苦一样，脸颊浮上兴奋的薄红，暗紫色的眼睛水雾缭绕。
“皇族议会否决了您打开亚斯兰皇帝和先帝陵寝的提案，”徐檀的声音轻飘飘的，“根据目前所有已知的的资料，黑龙化是完全不可逆的单向进程。”
“没有完成命令，是我无能，求求您惩罚我吧，主人。”
沈棉并不是很想看，但是叹为观止。
那句广告是怎么说的“你的m能量，超乎你想象？”
然而，【旅客】却是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沈棉意识的方向。
她的眼中，金光浮动。
不过一瞬间。
癫狂、残暴而冷漠的眼神，变为了沈棉更加熟悉的轻浮而略显厌倦的神色。
沈棉认识的那个【旅客】，顶号成功。
【旅客】一脚把徐檀踢开，站起身，伸手向虚空中一拉。
沈棉的意识获得了实体，站在了【旅客】的身边。
“要让他给你表演点什么吗？”【旅客】轻快地说道，“君主的限制级表演可是很难得的，来都来了，别客气啊。”
沈棉举双手投降：“敬谢不敏，还是说正事吧。”
“怎么回事，小老妹，没了攻略论坛不会打游戏是吗？”
“别说了，我是无所谓，我一个朋友要汗流浃背了。”
【旅客】的精神状态不错，甚至还有点轻松，一下子就把刚才端居于王位之上的女人的肃杀感驱散得一干二净。
徐檀还是跪在地上，低眉敛目，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毫无察觉。
她漫步在宫殿中，饶有兴致地点评道：“我的眼光一向不错，这个时候，女皇差不多应该把‘提灯人’交给你了吧。”
沈棉心道：这不巧了吗就是今天下午的事。
她随口引出话题：“徐檀可以相信吗？”
【旅客】侧过头看她，笑出了声：
“你会对一条狗用上‘相信’这个词吗？谁是他的主人，他就对谁叫。他可以帮你处理见不得光的事，你要做的，就是在你抛弃他、或者他没用之前，尽可能地发挥他的价值。”
“至于会不会背叛你、会不会阳奉阴违，不用担心，沈慊，我是说女皇在把他交到你手里之前，早就把他调教好了，所谓的个性、人格、自尊、乃至人性都被打磨得一干二净。”
“你可以把他当成伪装成人类的家政机器人，我不太喜欢没有人性的人，但是很多时候，这种人的存在又是很有必要的。”
沈棉吐槽道：“抖m也是伪装的吗？”
“那倒不是……你就把这个当成旧机器的老毛病吧。”【旅客】笑笑，“不过你偶尔可以对他稍微好一点，他会受不了，哭着求你虐待他的，还算是有点意思。”
“这种使用说明完全没必要啊！”
徐檀还是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听着两人戏谑地评价着他，只是胸膛有微弱的起伏，显示出一点活人的气息。
【旅客】耸耸肩：“行吧，让我看看你又给我带来什么网络热门生物吧。”
那可真是有一大堆。
沈棉稍微整理了一下，觉得别的还好说，目前有两个完全没有头猪的问题，一是癫公顾星流到底和她有什么利益关系，二是女皇对她到底秉持着什么态度。
这两人都是位高权重，而且在物理上完全消灭不了，调查更是无从谈起。
不过，在此之前。
“你的话，我带给了水母，我还契约了她，我要把她的回答转述一下吗？”
【旅客】平静道：“不必了，我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好吧。
沈棉也不耽误时间，然而，刚想开口说出“顾星流”或者“安东尼亚”时，哪怕只是一个字，都有一种无形的阻力在妨碍着她出声。
你这世界意识管得还怪宽的嘞！
【旅客】看着她的样子，笑笑：“要不试着画点具有指代意义的符号什么的？”
的确是个解决办法。
沈棉点头，目光在屋中梭寻能够留下痕迹的东西。
【旅客】出声道：“别费事了，等着吧。”
她眼神一凝，一把暗红的长剑就出现在她手中。
这把长剑的形状和材质都极其奇异，宛若天成，更神奇的是，剑身的中轴凹槽上有一滴血在缓慢地流动。
沈棉眨了眨眼：“你这剑……它掉色吗？”
不掉色，我拿它在地板上硬划啊！也不知道梦境里能不能用异能……
【旅客】翻了她一眼，然后一剑刺中了徐檀的心口下方，又迅速地拔了出来，动作极快，却仍然带出了一抹血花。
徐檀一声都没吭。
【旅客】把滴着血的长剑丢到沈棉手里：“用这个，画吧。”
沈棉感叹道：“君主的动脉血，应该是我这辈子用过最贵的墨水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她的手却没停。
然后，沈棉发现写名字也不行，就连落笔都落不下去。
最后，她只能无奈地画了个五角星，希望这种抽象艺术能让【旅客】明白。
“光明神殿的那对兄弟？”
沈棉疯狂点头。
【旅客】懒洋洋地说：“睡过，哥哥像人偶，弟弟是癫公，两人疑似把我当替身……”
沈棉震惊：“怎么还有替身文学，这也能忍？”
【旅客】很奇怪地看着她：“我只关心他们的身体，他们想什么我又不关心，倒不如说心里有人，还要上赶着给我送，这种自轻自贱不是更有意思吗？”
“……当我没说。”
“我这一档，根本没点亮调查教廷的支线，所以对他们了解不多，大部分情报都来自于我旅行的观察。”
【旅客】切回正题：“教廷一直在想搞，或者说拉一坨大的，这两兄弟就是不合格产物，实验似乎和本源有关，你可以调查一下。”
“弟弟和【天行有常】有密切合作联系，我的死跟他有弱相关。”
“另外，”【旅客】的神色瞬间严肃起来，“不要在没有足够能力的时候，和他生死相斗，你会死的。”
沈棉吐槽道：“多新鲜啊，只要比我强的和我生死相斗，我不都得死吗？”
【旅客】摇摇头，没有多说话。
神殿癫公话题告一段落。
沈棉略显犹豫，要不要问问女皇呢？
她俩的世界线走向开头就不一样，【旅客】是在女皇的羽翼下成长的，女皇对待她俩很可能因为掺杂了感情因素而截然不同。
按照沈棉·lily的说法，年轻的【旅客】是很崇拜尊敬女皇的，但是按照刚刚宫人的闲谈，女皇又是死于【旅客】之手……
【旅客】看着她，金色的眼瞳闪烁着了然的光芒：“想问问沈慊？”
“问问她对你有什么图谋，是好是坏，对她洒出的饵料能不能放心吃？她会不会等到你长大了就把你细细切做臊子当成小下酒菜吃了？”
沈棉吐槽道：“你怎么把我的台词抢完了？”
“她不会要你的命的，”【旅客】望向窗外，目光冷淡而深远，“她的饵料你可以放心吃，如果你向她索取帝国，她也不会拒绝的。”
“她要从你我身上得到的，是更加虚无缥缈的幻想的实现。”
“至于是什么，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要自己去经历和感受，不要被我先入为主的讲述，影响你的抉择。”
“我的十六年穿越生涯，没有一刻离开过她的视线，哪怕是在她被我杀死以后，”金瞳的女人缓慢地说道，“我以为我会恨她到永远……然而，我现在才发现，我有点怀念她，但是只有一点。”
这话里的感情可比龙傲天讲她的后宫真情实感多了。
沈棉肃然起敬。
“年纪大了，就是爱回忆过去，没心情陪你玩猜谜游戏了，”【旅客】恢复了轻慢的神色，“问最后一个问题吧，我要踏上新的旅程了。”
沈棉顿了顿，犹豫片刻后，才在地上写出了一个数字——
“28”
【旅客】和所有的沈棉共同的死亡节点，也许也是她的。
【旅客】看起来并不惊讶，只是挑了挑眉：“你这一档调查进度还算可以啊。”
……都是系统开的挂。
“不是，你不怕我这个bE狂魔的经验，把你带沟里去吗？”
沈棉仍然保留一点希望：“你旅行中看见过hE吗？哪怕是一次？”
【旅客】的回答直截了当，而令人绝望：
“一次也没有。”
沈棉彻底投降：“当我没问。”
“不过，在我有限次的旅行中，可以给你一个猜测，不保证正确，”【旅客】若有所思地说，“无论你有多少个异能，涉及【第九法】和【第十法】的重要决策，能往后推就往后推。宁可压制实力，也别贸然去做，这里面水深，你把握不住。”
沈棉套了自己的情况，【旅客】的说法，对于【深蓝故约】，就是别急着进行二三次黑龙化；对于【皇权骨骰】，就是对这两种异能的复制顺序要放在最后。
她默默记了下来。
“那么，我就走了，有缘再会，”【旅客】身上有种平静的潇洒，“我是直接送你走，还是你想再看看？事先声明，看到什么造成心理阴影，我都不会负责。”
沈棉沉默了。
【旅客】不解地歪过头去：“怎么回事？你的眼神好像在等什么一样？”
沈棉试探道：“原来，纹身或者烙印你的名字，不是流程必备环节吗？只是你的特殊爱好？原来你真的是抖S啊蛤蛤！”
这回沉默的是【旅客】。
她露出不太友善的笑容：“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给你来点附加服务，也算是你不虚此行了。”
“……别！”
然而，已经晚了。
下一瞬，沈棉手中长剑消散，又凝结在了【旅客】手中。
她上前一步，用剑锋挑起了徐檀的下巴，寒芒顶在他的咽喉上擦出一道血丝，而鸢尾色长发的男人眼中没有丝毫恐惧或者犹疑，只是驯顺地跪在那里。
“别的地方都有伤，也就这里还能用用。”
在沈棉死鱼眼凝视下，【旅客】的手腕移动，寒光闪过，在徐檀的左脸上刻下了一个血色的“沈”字。
字体熟悉到沈棉都不会觉得尴尬了。
【旅客】发问道：“怎么样？”
沈棉不想说话。
【旅客】轻笑了一声，转身面对徐檀，将沾着血的剑锋挪到他的唇边，命令道：“来，尝尝自己的血是什么味道的。”
徐檀的身形微颤，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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