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最后一天，淮礼一中终于迎来了班歌比赛。
许思麦算过，她五年级开始就没再穿过裙子了，但今天她换上了他们班的班服，是长裙。
白色衬衫连着深蓝色半裙，领子用同颜色的系带打上蝴蝶结，算不上很好看，但有股柔柔的书卷气。
操场早已搭建好舞台，天气刚好，暖风阵阵，云朵像凝固的浪花扑在浅蓝的天空上，时不时有群雁结队盘旋而过。
二十九个班全部入场，舞台四周的音响设备在不断进行最后的调试，发出滋啦啦的闷响。
许思麦盘腿坐在操场上，无意识地揪着塑料草地，期待中又有点紧张。
付绘绘拍拍她的手：“别揪啦！要秃了！”
很巧，合唱按身高排队形的时候，付绘绘被安排在了她旁边。这一次，许思麦没有再把自己圈起来，而是主动和她攀谈，两个人也很投机地迅速熟络起来。
许思麦直起身子，手突然没了事做，又摸到腿上放着的彩扇给自己扇风，扇了两下又合上，神神叨叨地对付绘绘说：“什么时候举扇子我真的有点混乱，反正到时候你举我就举，你不动我就不动。”
付绘绘一听许思麦把自己当底牌，不紧张也紧张了：“不行的不行的，老班前几天才突然加了这个扭秧歌的扇子，我也怕我自己举错了。”
“那咱们俩就看别人！”
付绘绘点头：“嗯！”
然后两人就放心地开始四处品鉴别班的班服和造型。原来不止他们班有道具，其他班也准备了气球横幅字牌甚至还有啦啦队的手拿球，隔壁十六班每个人手腕上还系着别出心裁的红丝带。
各个班都派头十足，都做好了摩拳擦掌比试一番的准备。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周怡化上平时不被允许的妆容穿着黑色典雅的礼裙一亮相就获得了他们班十足的捧场，引得欢呼声不断。
第一个表演的班是十三班，他们班的曲目是《我们的明天》，合唱声低诉婉转，高潮悠扬又坚定，随着领唱四人手中的彩色气球放飞天空，一曲终了，掌声不断。
第二个表演的就是十六班，他们班果然没那么简单，刚上场是一段热血群舞，戛然而止后是一段短暂又惊艳的女声独唱，他们班居然是串烧！最后以一段《倔强》中的副歌结尾，直接热得全校大合唱。
付绘绘边鼓掌边惊叹：“好厉害啊，你说咱们班拿那广场舞扇子能赢十班吗……”
许思麦自始至终都没奢求过他们班能够大放异彩，只求不出什么幺蛾子他们能圆满表演完就足够了。
许思麦正聚精会神地欣赏着文科四个班中的独苗冲刺班三班的表演，周围却一阵骚动。
付绘绘递给她两根红绳：“你的。”
许思麦不明所以，侧脸一看十六班的同学正都解下自己手腕上的红丝带往他们班传。
她还在分析这是什么情况，从队伍后面转过来的沈好说：“女生们用这两根红绳扎两根小辫，多可爱啊！我特意问十六班班主任借的啊！”
坐付绘绘前面的冷雪回过头求助：“老班！短发扎不了辫子啊！”
许思麦对她还有点印象，她数学特别好，周测总拿第一。还记得上学期陪常钰来找耿灿的那天，她站在班级后门拿个水杯特威风。
沈好上前琢磨了一会儿，最后说：“你就把绳系在耳朵后那撮头发上就行。”
然后她的眼神便滑落在了冷雪身侧的谢可欣脸上。前几天她刚婉言警告过谢可欣不要在学校化妆，没想到今天她的嘴唇涂得比自己还红。学习若是有那么上心也不至于次次一千名开外！
不过今天来学校也不是上课，算了，这次不跟她计较。
许思麦散开马尾，用红绳扎了两根麻花辫，即使心有不满，但在沈好挨个检查扎得可爱不可爱的压迫感下，她不敢抗命不从。
他们班抽的次序比较靠后，中间的表演也没什么特色，而且撞歌的居然还不少，光是《渴望光荣》就有三个班撞。
其中一个还是二十六班，指挥是史德运。他那燕尾服一穿，白色手套一戴，指挥棒挥得是什么意思许思麦是看不懂，但她敢打包票他顶着那张国泰民安的脸朝评委优雅地鞠躬致谢时肯定有隐藏的加分属性。
云卷云舒，斜阳半隐，一首中场表演后轮到十七班上场。
不出所料，该摇扇子的时候，许思麦和付绘绘都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好在整体的完成度还算不错，这还多亏了张至尚及时改了个低音的版本，否则全班破音的史诗级尴尬场面说不定刚刚已经上演了。
不过站在舞台上往下看，黑压压一片，确实令人怯场，田野也有点紧张，表演时周怡还站在舞台侧边冲他打手势。
退场下了舞台，许思麦才终于松了口气，回到草坪上坐好，大家都在叽叽喳喳地讨论刚才的表演怎么样。
付绘绘和许思麦凑着头心虚地笑说果然还是没赶上节拍。
前面的冷雪笑得东倒西歪，捂脸和谢可欣吐槽田野真是丢人死了。
付绘绘探个脑袋问怎么了。
“刚才田野又跑调了，然后周怡站舞台边边提醒他声音小点，结果田野还以为周怡在帮他加油，结果他一自信怼着话筒唱得更大声了，咱们班高潮真的全在跑调。”
原来刚才周怡不是在鼓励田野啊？！
许思麦哭笑不得：“我也以为周怡在给他加油。”
付绘绘：“咱班真跑调啦？怪不得我看那评委表情有点儿憋笑呢，我以为是觉得咱花扇子好笑呢！”
冷雪说：“真是跑调了，咱们班想赢十班真是悬了。”
但十班似乎也没认真地和他们较量，没准备任何花里胡哨的道具，甚至还是二十九个班里唯一穿校服参赛的。但平心而论，唱得是真好听，歌声浑然一体，气势如虹，一看就没少费功夫。
若是真输了，也心服口服地甘拜下风，只是让那个在万能墙上嘲笑他们班的人得了意，着实有些不爽。
沈好却不知道这群小鬼的恩恩怨怨，比赛结尾还兴致勃勃地录视频做纪念，摄像头划过许思麦的时候她还在回味刚才闭幕的男生独唱，想必表情也正经不到哪去。
比赛占用的是周六下午的公休，明天开始放五一，所以班级并没有原路带回，而是在操场就地解散开始放假。
付绘绘显然也被最后那首《知足》惊艳，起身挽住许思麦的胳膊还在碎碎念：“真的太好听了，刚是不是说那个男生是二十八班的来着？”
“好像吧。哎！二十八班我有认识的，你想打听打听？”
付绘绘立刻摆手辩解：“我没有喔，我只是好奇他哪个班的啦。”
许思麦顺着人流边走边打趣她：“别不好意思啊~”
付绘绘突然掐了她一把：“等等，前面好像有个帅哥，好帅……”
许思麦刚抬头眺望，付绘绘又一掌压下她的头，嗔怒：“你看得太明显了……能不能猥琐点？！”
“什么啊！我还没看见人呢！”许思麦听话地低下头，好奇心乱窜，“人这么多呢待会挤没了就看不见了，穿什么衣服啊？我看看。”
付绘绘小声说：“穿校服，好像在等人。”
“嗯？穿校服的？”许思麦顿时没兴趣了，“十班的啊？!乖，再帅咱也不能没骨气，算了算了。”
许思麦拍着付绘绘的手苦口婆心地劝她这种见色忘班的事儿不能干，付绘绘却全身一滞，心虚地低下了头，反攥紧许思麦的手：“他好像看过来了，我就说不能那么明目张胆吧！完了完了，咱俩该不会被当成花痴吧？”
许思麦一听，立刻推掉她的手撇清关系道：“等等！我可没看！跟我没关系啊！”
付绘绘重新勾紧她的胳膊：“不行，跟我一起丢人！”
一个挣扎，一个死不松手，俩人乱作一团。
耿灿从最后面赶了上来，戳戳许思麦：“哎，林闯等你那么久了，你没看见啊？”
许思麦像定格般停止了抽风，拨了拨额前的碎发，下意识反问：“什么？！”
耿灿下巴往旁边侧了侧，示意那人就在那站着呢。
付绘绘也结结巴巴道：“那个帅哥怎么站那不动了……好像在看你。”
许思麦正过身子，人流穿梭，没能遮挡住他的笑意。
许思麦还没来得及伸手和他打招呼，竟然让代娇娇抢了先。她今天是领唱，特意化了精致的淡妆，没想到竟然能在一中的校园里遇见林闯，真是惊奇：“林闯！好久不见！你是特意来看我们学校的比赛吗？”
“嗯，”林闯点点头算是和她打过招呼，又发现她的衣服和许思麦的一样，不禁问道，“你和许思麦一个班？”
见林闯打开话题，代娇娇再也按捺不住想炫耀的心情，勾起一个自认为完美的微笑，道：“对，我们班节目你看了吗？我是领唱，就是站最前面的那个，有话筒的。”
林闯远远地看见许思麦正愤愤地用扇子扇风，视线一和他对上便立刻仰起脸去看流云四溢的天，有点好笑。
他心情一好，对代娇娇说话的语气也熟悉了几分：“哦，想起来了，唱得不错。”
代娇娇讶异：“真的吗？”
林闯对她的再次追问心下生出了点不耐，但还是嗯了一声。
代娇娇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被冷落在一旁许久的冷雪早已心生不爽，出声催促道：“你走不走了？谢可欣还在外面等我们。”
代娇娇这才恋恋不舍地和林闯说了再见。没办法，她虽然和冷雪关系最好，但冷雪不缺朋友，所以她总有点往上贴的意思，什么事儿都得先顺着她来，要不然冷雪就会摆脸色。
见林闯迈步而来，耿灿识趣地连拖带拽地将付绘绘拉走，用威胁的眼神警告她那双八卦得发光的双眼赶紧移开视线：“咱在这儿不合适，你还小，不懂。”
许思麦当然没听见。
林闯从她手中抽过扇子：“别扇啦，都要擦出火星子了。”
许思麦怎么想都很生气，当初就是代娇娇听了周毅先的话乱传谣言，她当然没期望林闯把代娇娇当共同敌人来看待，但林闯居然还能和她笑眯眯的聊天，而且还是当着她的面？！
太过分了！
但她又没有资格管他和谁做朋友，只能咬牙冷笑道：“还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肯定又是收买了陈彦杰吧？”
“可以啊，未卜先知，”林闯接下她的话茬，然后又做作地扯了扯校服外套的领子，“怎么样？好看吗？唉，当初我要是听你的话学习认真点儿就不用借校服穿才能进一中了。”
话是开玩笑的语气，说话的人表情却很认真，许思麦分明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局促。她从来没有想过现在那么从容自信的他竟然还会在意自己一年前没有考上这所学校这件事。
许思麦呆愣愣地看着他，然后很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很好看，你穿蓝色……很好看。”
看见林闯笑，许思麦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了什么，赶紧红着脸补救：“不是……我的意思其实是你随便穿什么都能进我们学校，反正我们学校又没强制穿校服啊！”
他在乎的从来就不是穿什么能混进一中啊，不是……不是这个……
刹那失神后，林闯用手里的扇子冲她面门猛扇了下，意味深长地说：“果然是青春期啊！”
这是什么意思？她刚才夸他好看的时候表情没那么不自然吧？她看起来很紧张？
不是！
许思麦顺着他的视线，忽然想起什么，突然一掌拍在脑门上不松手：
“……谁还不长痘了啊？！！！”
林闯笑得前仰后合，气得许思麦直翻白眼。
这会儿操场人散得差不多了，许思麦也没等到那几个老熟人，疑惑：“陈彦杰他们呢？”
林闯奥了声：“贺信维也来了，他们都去小卖部买零食饮料，让我们两个在这等他们。”
“那中午的时候怎么不跟我发信息说你们要来？”
“还说呢，要不是中午和陈彦杰约着打球，谁知道你们学校今天下午要比赛啊?去陈彦杰家换衣服那时间紧得别提多狼狈了，那家伙跟唐僧念经似的催个不停……”
许思麦脑中突然冒出个点子：“咱们俩在这干等也好无聊，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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