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太的话......”
老管家只是沉吟了一下，随后便开口道：“这时间看着，着实是比往常晚了些......”
“以往老爷在世时，每个季度结账，都是卯时初便到严家外候着......”
“起初严家老爷在世时，都是一个时辰便结清了帐......”
“后来换了如今的严戈单严老爷当家，时间就拖得久了......”
“但最迟也就是在午时三刻左右，便全都结清了......”
“因为严府历来有个规矩，午时四刻用午膳，他家也不会留咱们用饭......”
老管家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肖王氏听得更是心中焦躁，忍不住开口问道：
“但是现在都是这个时候了，为什么我儿二厂还没回来？”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
老管家心里其实很是无语。
肖二厂平日里在街面上打架斗殴，眠花宿柳，吃喝嫖赌都是常事儿。
今天去严家结账，得了那么大笔的款子，说不定真就揣了银子去寻乐子了......
但是这种话，他自然不能说出口。
斟酌了一下，老管家开口道：“太太，少爷交游广阔，在街面上认识的人多，兴许是遇到了什么熟人，又或是生意上的伙伴，耽搁了也正常......”
肖王氏此时却异常的笃定。
她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般：“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今日我是派了身边的小宇子跟着去的，他向来机灵......”
“我也叮嘱过小宇子，结了账之后就领着少爷直接回来......”
“哪怕是路上遇上什么事儿耽搁了，小宇子也会先送个信回来......”
对于肖王氏口中的小宇子，老管家自然也很清楚。
溜须拍马第一等的狗腿子，向来最会哄主子欢心的。
真要是肖二厂拿了银票，去窑子里找乐子，小宇子绝对是在前面跑的最快的......
他忍不住苦笑道：“既然太太有安排，那自然是最好的，小人也没什么说的......”
肖王氏没听出中间的揶揄之意，皱着眉头想了想道：“老金啊......”
“我这眼皮今早起来一直跳，心里实在是不托底......”
“去严家的路子你最熟，要不就辛苦你跑一趟，去看看......”
既然肖王氏开了口，老管家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
他行了个礼，从内宅出来后，叫了一个小厮跟着，一起去了严府。
从肖家到严府，一路上都是大路，没什么小巷子和暗道。
所以即便是老管家腿脚不便，走的也并不慢。
约莫半个小时后，老管家带着小厮就到了严府。
严府的门房和他是老相识，看见他过来，笑着打招呼道：“老金，有日子没见你了啊，今儿怎么过来了？”
老管家赔着笑脸，先是对门房拱了拱手，随后答道：“这不是今天贵府结账么，我们少爷头一回儿过来......”
“我们太太有些担心他恼了贵人，特意让我过来照看照看......”
门房愣了愣，想了想道：“今儿的确是结账的日子，但是几位东家早就拿了银票走了啊......”
“走的时候我看着，似乎没见到你家少爷啊......”
老管家顿时就是一惊，愣了一下道：“老哥哥，你是不是看错了？我家少爷一早就到严府来了啊......”
门房也是严府的老家人了，算着年岁比老管家只大不小。
他见老管家有些慌了，赶紧出言宽慰到：“老金你先别急......”
“今儿一早不是我当值，我没见着几位东家进去，你等会儿我问问.......”
老管家此刻心里已经有些不好的担忧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陪着笑脸谢过了门房。
老门房急匆匆的进了院子，没多会儿就领了个年轻人出来。
走到老管家面前，门房对着年轻人说道：“你自己跟老金讲，到底怎么回事儿？”
年轻人看了一眼老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不过立刻就恢复了正常。
他一脸茫然的对着老管家道：“我刚刚不是说了么......”
“今早张王赵李孙几位东家是结伴一同来的......”
“但没看见肖家的少爷，一个肖家人也没见着......”
“后来老爷叫人进去结账，几位东家就都进去了......”
“再后来，我就下值了......”
“不是，叔啊，我值了一夜的班儿，这才刚睡下没多会儿，你非把我拖起来干嘛.......”
年轻人打着哈欠，又抱怨了几句，自顾自的走回去了。
老管家已经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
眼见着年轻人往里走，他有心想拦住对方，却又不敢。
门房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拍了拍他肩膀道：“老金啊......”
“这是我侄子，在这当差也好些年了......”
“你家那位少爷，街面上别人不认识，我们这些做门房的，怎么可能不认识......”
“他说你家少爷没来过，那就一定是没来过......”
“不是我说老金，你家少爷那个性子......你确定他来我们府上了？”
肖家少爷的脾性，熟悉的人都很清楚。
所以门房才会有这种疑问。
老管家被门房说的也有些怀疑起来，只是当着对方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他先是谢过了门房，随后领着小厮离开了严府.....
“......”
“金叔，少爷真的没来严府结账吗？”
“他能去哪儿啊？”
跟着老管家一起来的小厮，看着离开严府远了，于是压低声音悄悄问道。
老管家虽然也觉的自己家少爷，是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
但是他觉得，来严家结账这么大的事儿，自家少爷应该也没那个胆子不来吧？
更何况，来拿银票这种事儿，怎么听都是自家少爷爱干的事儿才对啊......
心里不断盘着心思，老管家并没有回答小厮的问话，而是加速朝着家里走去......
等回了家，老管家把严府门房的话，和肖王氏一说，肖王氏也傻眼了。
“......这这这......”
“怎么会......”
“那我儿去哪了......”
“会不会遇上劫道的了......”
肖王氏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会不会自家儿子被绑票了......
老管家立刻摇了摇头道：“不可能！”
“从咱们府里到严府，一路上都是大路......”
“尽管少爷出门的时候，刚刚过了卯时，但是街面上商铺大多开了门......”
“再说了，如今有李王爷坐镇广州，什么宵小之辈敢在城里绑票？”
华朝建立之后，李定国向陈昊申请，自愿留在两广之地坐镇。
陈昊心里念着李定国的忠义，封了他华朝唯一一个异姓王。
当然，现在的华朝也只有这么一位王爷。
两广之地的百姓对李定国的封号记不住，还是习惯称呼他为“李王爷”。
不得不说，李定国坐镇两广，的确是为当地稳定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听了老管家的话，肖王氏也觉得是自己想的岔了。
可是自己的儿子，实打实是没了，这让肖王氏急的团团转......
好在老管家到底见过风浪，并没有乱了阵脚。
他对着肖王氏斩钉截铁的说道：“夫人，报官吧！”
......
大约下午三点半左右。
广州府城安全局东城巡检所，接到了肖家的报案。
老管家带着一个小厮，还有肖王氏身边一个贴身的婆子，一起到了东城巡检所报案。
当班的安全员并没有太在意。
毕竟肖家少爷的名号，在东城巡检所那也是挂了号的。
平日里因为打架斗殴，吃喝嫖赌，没少被巡检所抓回来问话。
在看守所里待几天，那更是常事儿。
所以当班的安全员李四接到报案，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肖家少爷，是不是又惹了什么祸被抓起来了......
正巧，一个同僚要送两个打架的青皮混混去看守所，李四直接开口道：
“等会儿你去看守所，顺便帮我看看，肖家大少是不是又被抓紧去了......”
同僚笑呵呵的应了下来，押着两个青皮混混出了门。
不过其中一个青皮混混听了李四的话，若有所思的看了这边一眼，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押出去了。
老管家也知道这时候着急也没用，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巡检所等消息。
没多会儿的功夫，李四的同僚回来了。
只不过，他还带着一个人，正是刚刚送去看守所的两个混混之一。
一进门，李四的同僚便沉着脸，对着混混冷声道：“有什么话，直接说，不要啰嗦.......”
这些混混最怕的就是辖区内的安全员，哪里敢废话，直接开口道：
“今天早晨，我看见过肖家少爷......”
原来。
这个混混爹娘死的早，家里也没婆娘，是个光棍汉。
今天早上被饿醒之后，在家里待不住，早早就到了街上，想着能不能混点儿钱花花.......
也该着他运气好，出门没多会儿，就在大街上撞见了肖二厂。
这个混混平日里偶尔也会跟在肖二厂后面厮混，算是肖二厂的外围狗腿子之一。
见到了肖二厂，混混立刻来了精神，一路小跑上去陪着笑脸说了两句吉祥话。
肖二厂今天出门是去办正事儿的，正是心气儿高的时候。
听着混混说的吉祥话，心情愈发不错，二话不说赏了几个大子儿。
混混千恩万谢的接过了钱，还想跟着，却被小宇子赶走了。
因为前面不多远就到严府了，小宇子不想节外生枝，就撵走了混混。
混混倒是也没走多远，拿着那几个大子儿，转头就到旁边买了几个肉包子吃了起来.......
“差不多卯时两刻吧，我看着肖大少......不不不，肖二厂到了严府门口，和几个人打了招呼，就在那边候着.......”
“过了一会儿我吃完了肉包子，又去旁边听了会说书，出来正巧看见肖大少和那几个人，一起进了严府的门......”
混混说完之后，眼巴巴的看着老管家。
他之所以肯说出来，其实也就是盘算着怎么也能从肖家人手里，得几个赏钱。
老管家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赶紧掏出一把铜钱，数也没数的塞给了混混。
随后老管家眼巴巴的看着李四道：“官爷......”
“我家大少爷进了严府的门，严府的人却说没看见......”
“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老管家不是傻子，混混的话说完，他就琢磨出味儿来了。
自家少爷，恐怕真就在严府呢！
多半老门房的侄儿，没说实话！
李四也有些吃不准。
现在华朝吏治清明，严家这种大商行倒也不至于明面上违法犯罪。
所以平日里，严家还是称得上安分守己的。
可是按照混混的说法，还有老管家报案所说的情况，肖家这个不争气的大少爷，还真有可能就是在严家！
可是严家扣着肖家大少做什么？
总不能是抓着他，非要他做上门女婿吧......
犹豫了一下，李四还是对着老管家说道：“你这个案子，我们受理了！”
“现在我们需要调查一下，尽快给你回复......”
这是华朝建立之后立下的规矩。
凡是老百姓在安全局报了案，只要情况属实，那就必须立案。
而且，必须在一定时间内，给报案人明确的回复。
即便是一时半刻没办法破案，也要有所回应。
眼见着李四已经承诺接下了案子，老管家明白自己待在这里也是没用，只能再三央求李四尽快寻找自家少爷，然后带人回了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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