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胖一瘦两个中年太监出了宫城的角门，也没有急匆匆的赶路，就这么安步当车随着人流，晃悠到了早市这边。
两人同样花了几文钱买了碗豆汁儿和焦圈儿吃了下去，擦了擦嘴继续赶路。
经过糖葫芦摊子，胖太监停下了脚，对着瘦太监笑笑道：“哥，咱们买两支糖葫芦吃呗？”
瘦太监这人天生一副死人脸，听见自家兄弟叫自己，表情也是毫无波澜，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胖太监也不以为意，笑眯眯的走到糖葫芦摊点的，对着中年摊主说道：“你这糖葫芦怎么卖？”
中年摊主还是不咸不淡的回答道：“三文钱一根，六文钱两根......”
胖太监笑容更胜了，对着中年摊主道：“五文钱两根卖不卖.......”
中年摊主依旧是老答案：“不卖！”
胖太监也没有生气，依旧笑嘻嘻的说道：“老板，你这么做生意怎么行......”
“你这糖葫芦不过就是山楂和糖稀，便宜一文钱怎么了？”
中年摊主明显有些不耐烦道：“就这个价，皇帝来了也是这个价......”
胖太监笑容稍微收了收，立刻又重新咧开了嘴大笑道：“笑话！”
“就你这糖葫芦，陛下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看一下......”
“还陛下来了也是这个价，怎么，你这糖葫芦是山楂用金子做的，还是糖稀用金子做的？”
旁边几个摊位的摊主，本就对卖糖葫芦的中年人不感冒，听见胖太监嘲讽他，顿时跟着一起哄笑起来......
许是中年摊主面皮薄，被众人哄笑了一阵，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蓦的发声喊：“狗贼，你是专门来消遣老爷的不成......”
说着话，竟丢下面前的摊子，跳出来朝着胖太监扑了过去。
两人迅速的厮打在了一起，又双双摔倒在地上，嘴里各自也不闲着......
瘦太监只是皱了皱眉头，退后了两步，似乎很反感这种冲突......
旁边的摊主们却是吓了一跳。
虽说华朝太监地位下降，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但是也不是他们这些小商贩能招惹的起的，再说一旦这边闹起来引来了守卫宫城的禁军，那可不是耍子......
众人赶紧一拥而上，把两个厮打在一起的人从地上拽起来分开。
大家基本上都是一面倒的劝说胖太监，不要和中年摊主一般见识。
至于中年摊主，被两个卖菜的大汉死死拉住，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冲过去......
胖太监此刻脸上全是怒气，再也没有一丝笑容。
他对着中年摊主又是骂了一阵子，加上旁边一众摊主不断说和，终于是觉得出够了气，找足了面子，这才和瘦太监扬长而去.......
至于中年摊主，因为之前被人死死拉住，等到胖太监走远才被松开。
刚刚重获自由，已经气的脸色铁青的中年摊主指着周围刚刚拉偏仗的众人啐了一口，随后恶狠狠的说道：“好好好！”
“你们都帮着那没卵子的东西，却来欺负老子......”
“都给老子等着......”
众人惹不起胖太监，却是不怕都是商贩的中年摊主。
听见他放狠话，有人就在旁边冷笑一声接口道：“怎的？让咱们等什么？”
“你是也打算割了卵子去宫里做太监？”
“下次见了咱们，让咱们给你也行个礼，太监老爷好？”
“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哄笑，中年摊主更加愤怒。
他一言不发扛起插满冰糖葫芦的木棒，怒气冲冲的同样在早市消失了......
看着中年摊主的背影，人群里再次发出一阵哄笑......
没人注意到的是，刚刚在旁边卖驴打滚儿和豌豆黄的两个摊主，也在混乱中消失不见了......
......
“......消息已经传过去了......”
“先生让我们从德胜门出京，他在承德府给我们留了行李，有一驾马车会在那里等咱们十天......”
眼见着四下无人注意自己二人，瘦太监压低声音对着跟上来的胖太监说道。
胖太监精神一振，明显看出神态放松了不少，他也同样压低声音对着瘦太监道：“十天去承德府，咱们得找个行脚的家伙事儿......”
瘦太监点点头道：“放心，先生已经安排好了，出城之后十里之外的农庄有备好的马车......”
“先去把衣服换了，穿着这身衣裳太扎眼了......”
“咱们得快点儿了，保成估被丢在枯井里，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
“但是那个蠢货直接在延禧宫外的小树林里，把知翠女官杀了......”
“估摸着过会儿天亮之后点名找不着人，警卫员一会儿就能找到尸首.......”
“到时候九门一关，咱们可就出不去了.......”
胖太监深有同感的点点头，两人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
没多会儿的功夫，两人就进了一家成衣铺子，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全换上了普通的服饰，打扮的就和普通京城百姓没什么区别了。
两人手里各自拎着一个包袱，估摸着就是他们之前穿的太监服饰。
看着四下里无人，两人直接把包袱丢进了街边的垃圾桶里。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差不多再有半个小时，就是宫里早班点卯的时候了。
两人也知道时间紧迫，一路小跑赶到了德胜门，等着排队出门......
如今的京城进出城门，已经无需搜查和登记了。
所以两人顺利的出了城。
看着身后巍峨的京城城墙，两人也是长出一口气。
只不过他们心中也清楚，此刻并不是感慨的时候，还是先逃的越远越好。
两人一路疾走加上小跑，愣是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到了十里之外的农庄。
这里原先是鞑子皇庄所在，后来华朝成立之后，把土地收回重新分配给了周围的农户。
但是自从拖拉机、耕地机等农业机械投入生产使用后，生产力得到了大大的提高。
再加上大量的农户被城里的作坊和工厂高收入吸引，放弃了耕种去城里打工，于是有些脑子灵活的人，便出头和这些放弃耕种的农户商谈，租了他们的土地集中耕作。
华朝官府对于这种情况并不禁止，只是严守着一条底线：土地的租赁是允许的，但是土地买卖是坚决打击！
因此大大小小的农庄如雨后春笋一般，在华朝各处陆陆续续出现。
两个太监要去的，正是位于京郊的一处小农庄。
远远的看着一排低矮的房屋，还有旁边几台拖拉机和大量的农田，两人知道应该快到地方了，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等走到近前，他们发现在第一排的屋子侧面，用白色的油漆涂上了一排大字“兴旺农庄”。
这里正是他们的目的地。
两人精神一振，快步的走到了旁边低矮的房屋面前。
瘦太监扬声道：“有人吗？”
.....
接连唤了几声，才从最里面的一个屋子里走出来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一边朝外走，一边不耐烦的嚷道：“哪来的不开眼的东西，叫魂一般，嚷的老子觉都睡不好......”
胖太监和瘦太监都是心中一诧，对视了一眼各自提了一份小心。
先生安排的接头人，不可能是这般鲁莽之辈，难不成出了什么岔子？
眼见着中年男人已经快走到了近前，胖太监不留痕迹的朝前迈了一步，挡在了瘦太监前面，满脸笑容的开口道：“实在对不住，不知道您老在休息，打扰打扰......”
“我们二人刚从南边过来，打算去京城办些事情......”
“走到您这儿实在有些渴了，想讨碗水喝......”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是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却是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胖太监已经做足了礼数，陪着笑脸客客气气的同他说话，他却蹬鼻子上脸起来......
“去去去，哪来的鸟人花子，到爷爷这里来讨水喝......”
“爷爷这有自产的温水，赏你们两碗要不要......”
“哈哈哈哈......”
前面一句话，把胖瘦太监二人比作乞丐叫花子，已经是极为过分了。
后一句直接就是要把尿给二人喝，这已经纯粹是在找茬了......
再好的性子，被这么一激，也肯定会吵起来。
更别说，胖瘦太监两人是历经两朝的宫人，见惯了大人物的，怎么可能会受一个乡野村汉的闲气......
说时迟那时快，胖太监听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暴喝一声：“呔！”
“哪里来的混账，老子好好与你说话，你却这般羞辱我们，看脚......”
说着话的功夫，胖太监直接飞起一脚踹在了中年男人的胸口。
只是一脚，中年男人直接被踹飞了出去，摔的跟头把式惨叫声连连......
虽然中年男人看起来被踹的很惨，可是胖太监分明觉得刚刚一脚并没有踹实落......
他正狐疑不定，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踹翻的中年汉子已经叫起了撞天屈：“快来人呐......”
“这两个外地人欺负我们兴旺农庄的人了啊.......”
“救命啊，打死人了啊.......”
听见中年汉子中气十足的叫嚷，胖瘦太监顿时心中大惊失色。
他们下意识想冲过去堵住中年男人的嘴，可是根本来不及了......
只见从他们身前身后的房屋里，猛地蹿出好几条大汉，嘴里嚷着“在哪在哪.......”
可是各个眼睛都在死死盯着胖瘦太监二人。
在皇宫里勾心斗角的过活了这么多年，胖瘦太监二人脑子本就不是笨人。
眼看着面前的情景，再不清楚怎么一回事儿，他们也白在宫里这么多年了。
“混蛋！想灭口！”
胖太监怒骂一声，二话不说从后腰抽出一把短刀，这是他贴身藏着用来防身的武器，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而瘦太监同样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却是两把峨眉分水刺。
两人背靠着背，死死的盯着围上来的几个壮汉。
眼见被两人识破了计策，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也不装了，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手里已经抓了一把腰刀，盯着被围住的两人恶狠狠的说道：“速战速决！”
“不留活口！”
没有人再废话，双方都知道这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只是刹那间，在周围的壮汉扑上来的同时，被围在中间的两人也动了。
叮叮当当......
噗噗噗......
嗯呜呜......
兵器撞击的声音、利刃入体的声音还有被击中时的惨叫和闷哼声，很快响了起来。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胜负已分。
围过来的几名壮汉，有两个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至少是暂时没了再动手的能力，还剩下四个也是各个带伤。
两个太监身上同样被划开了几条口子，鲜血止不住的朝外流着。
胖太监右腿被刺中了一刀，此刻只能勉强站着，不过想要逃走几乎是不可能了。
他狠狠的朝着地上吐了口血沫子，忽然惨笑了起来：“狡兔死走狗烹......”
“原来先生也和其他人一样，都是虚伪至极的货色罢了......”
“你们今日杀了我们兄弟，明日也不过是和我们同样的下场......”
瘦太监并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满脸横肉的中年人。
刚刚的拼斗中，这个中年人并没有下场厮杀，但是对方明显也是个练家子，等下再动起手来，只怕不好对付......
而围住他们二人的几个壮汉和中年汉子，对胖太监的话仿若未闻，只是再次拎着刀冲了上来。
这一次，中年汉子果然加入了战团。
就在瘦太监打算拼死挡在前面，先干掉中年汉子之时，突然从侧面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把他撞飞了出去。
于此同时，胖太监歇斯底里的吼声也传了过来：“走啊！”
“快走啊......”
等瘦太监站稳脚跟，他才发现，是胖太监拼死拦住了再次冲过来的众人，而把他推出了战圈......
胖太监这是把无限渺茫的生的希望，留给了瘦太监，自己选择以命相搏......
看着已经身中数刀，明显活不成了的胖太监，还在死死抓住两个壮汉挡在前面，瘦太监瞬间热泪盈眶......
可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最后再看了一眼胖太监，瘦太监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
逃出去......
只有逃出去.......
才没有辜负胖太监一命换一命的苦心.......
才有活下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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