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告诉我真相时，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接受。”
赵有福神色痛苦的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我问他，你既然已经答应把工作给有才，为啥瞒着我，还瞒了这么多年？”
郭向北看着病床上沉睡的大姥爷，实在没想到大舅对自己一家的恨意，根源竟然来自他....
长子养老是传统，幼子总是被偏爱是习惯，但把锅甩给侄女一家这就不道德了。
所以，大姥爷对他们母子的所有好，都是来自内心负罪感？
这一刻，郭向北有些分不清了。
他看向赵冬梅，发现赵冬梅更是一脸不敢置信，呆愣愣看着床上的大伯。
“我爹说...”
赵有福的话将两人复杂情绪打断：“我爹说如果他当时就告诉我，他把工作给了有才，那么这个家当场就得散。”
“因为无论是我还是刘春花肯定都接受不了，期盼了许多年的工作、和改变命运的机会被自己弟弟拿走的事实。”
赵有福看了一眼赵冬梅，然后看着郭向北说道：“爹说他愧对我，但做的这个决定并不后悔，如果当初是我去了有才留下，有才扛不起这个家，挡不住风风雨雨，冬梅母子遇难回来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记在郭向北母子心头，所有对赵四九的不满和怀疑瞬间被击的粉碎！
郭向北突然回忆起他和母亲刚到赵家村那年，村里开会讨论如何处理他们母子，是大姥爷用烟锅子重重磕在桌子上，一锤定音：
“冬梅是你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现在已经和夫家断绝关系，不管那边什么情况，祸不及妻儿，回来就是赵家村的人，上户！”
后来赵有福当了支书，每次公社来村里抓牛棚挂牌游街，他们母子都提前被通知躲起来。
苦过、累过、饿过，但从来没有受过那种屈辱。
“呜呜呜.....”
赵冬梅突然跪在床头，愣愣看着赵四九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向北，过来给你大姥爷磕头，这恩情咱们娘俩一辈子都还不完呐。”
郭向北没有丝毫犹豫，跪下就“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对着赵有福道：“大舅，大姥爷对我家有活命之恩，您也有庇护之恩，从今天开始，咱过去的恩怨全都一笔勾销！”
这世上，还有什么恩情能比活命之恩大！
他郭向北两世为人，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赵有福抹了把眼泪叹道：“唉，都过去，我那时候对你们母子不闻不问，故意冷落，任由春花娘几个折腾你们，我也要给你们道歉。”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姚靓推门走了进来，看到这副场景不由一愣，就要拉上门出去。
“姚靓。”
郭向北叫住她：“没事，解开了一些曾经的误会，事情办怎么样了？”
姚靓忙道：“医院给介绍了两个可靠的家属，就住在医院旁边不远，我已经让人叫了。检查身体的事放在初三，一些基础检查明天就可以开始。”
“行，你在外面稍等一会。”
“哦好的。”
姚靓转身出去关上门，郭向北看着赵有福道：“大舅，一会人来了看着合适的话就留下，你晚上和我们一起回去。”
赵有福摇头拒绝：“今晚我陪你大姥爷过个年三十，明天开始吧。”
赵冬梅还要再劝，赵有福却端着脸盆进了卫生间：“我先洗把脸，你们娘俩聊。”
“算了，今晚年三十就让大舅坚持一晚，一会家里饺子给他送过来。”
郭向北扶着赵冬梅起来坐沙发上，两人齐齐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姚靓和一名医生陪着两个中年两口子进来，郭向北问了几句话，见夫妻俩衣服朴素却很干净，人也老实本分，便决定留下来。
夫妻俩当场上班，换着让赵有福先去休息。
郭向北下楼的时候碰到陆盈盈，一听陆前进房间里人不少便没再去。
听陆盈盈说陆前进被陆老骂了一通抽了几皮带，不由暗暗佩服陆老，儿子都躺病床上了家教还这么严。
姚靓上了一辆吉普回家与家人过年，郭向北和赵冬梅在车上聊了许多，回忆曾经在赵家村点点滴滴，曾经的苦难，如今回想起来竟然多了许多新的感悟。
车子刚停到家门口，就见柱子一群孩子从冰湖上跑了过来说四婶和其他两个婶婶已经都去了老宅子。
关于李卫倩和凌友芳，老郭家都知道怎么回事，私下里对孩子们有交代，只有李卫红一个是四婶，其他的叫李婶凌婶就行。
像柱子几个年龄的点的心里有数，也不会乱说，年龄小的虽然有疑惑，被镇压几次就学乖了。
这个硬伤，郭向北真解释不清，就这样一大家子装糊涂。
“新年好！赵大姐！”
“赵干事，新年吉祥啊！”
“哟，赵婶，您过年好。郭科长，过年好！”
赵冬梅和郭向北母子步行去老宅，一路上遇到邻居同事不断问好。年龄小的鞠个躬，年龄大的拱个手。
红领巾、红围巾，新衣服，是九城人好面子，哪怕是旧衣服的也洗的干干净净，个个喜气洋洋，满脸笑容。
年味越发浓郁，等到大年初一早上家家门口贴上春联，就过新年了。
郭向北特别喜欢这个时代的年味，辞旧迎新，朝气蓬勃，一切朴实而真实。
既有亲朋好友的亲切问候，更有街坊邻居的真诚祝福。
家长里短都是热热闹闹的亲情，话里话外都是对新一年的美好期盼。
排除一切电子干扰，真人真面真过年！
“冬梅回来了，正准备包饺子，快来。”
大嫂二嫂几个端着篦子正往爷爷奶奶房间走，看见赵冬梅笑着朝她招呼。
“好好好，我洗个手就来。”
赵冬梅笑呵呵挽着袖子就进了房间。
大哥郭伟良听到声音，脸上贴着几个纸条，手里拿着一副扑克，从大伯家出来，拉着郭向北就要进房间：“向北，快来打牌，就等你了。”
郭向北一看乐呵道：“行，马上来，我先给爷爷奶奶打个招呼。”
进了正房，火炉子烧的通红，就见大伯母、二伯母带着几个媳妇，以及李卫红三姐妹，或盘着腿坐在炕上，或拿着凳子坐在炕下，陪着奶奶热热闹闹正包饺子，擀面皮、搅馅料。
一见郭向北进来，奶奶就笑呵呵朝他摆手：“这里不用你们老爷们，去陪伟良他们打牌去。”
“欸，好嘞！需要帮忙喊一声。”
“向北别急着走。”
大伯母突然叫住郭向北，从桌上拿起一个碗笑道：“卫红说你包饺子手艺不错，过来把这几喜钱包进去。”
“大嫂你这主意好，向北是有福的，他包的都是福气。”
“对对对，秀兰说的对，向北你来。”
奶奶一听眼睛就亮了，急忙招呼孙子过去。
其她人一听纷纷笑着起哄，李卫红麻利擀了几张饺子皮放过去：“我说你包饺子比我好看，她们还不信，来，露一手给她们看看。”
“哈哈哈，卫红这么护犊子啊。”
“去去去，什么话，这叫护夫！”
顿时又是一阵大笑。
郭向北洗了手，看了一下碗里，一共九个一分钱硬币，好奇问道：“怎么不凑个十全十美？”
奶奶笑道：“人要知足，留一分进九分，才能长长久久。”
一群大媳妇小孙媳听得直点头，各种好听的话哄得老太太开怀大笑。
郭向北眼睛一扫，故作惊讶：“欸，奶奶你是这个长长久久太神了，连您在内正好九仙女！来来来，你们一个仙女包一个饺子皮，正好九个喜钱都包进去。”
众人一愣，李卫倩一二三就已经数了起来，“欸!果然九个人！”
奶奶笑哈哈用指头点了点郭向北身后：“我一个老太婆算什么仙女，还有你妈呢。”
郭向北转头一看，赵冬梅正乐呵呵进来，见众人笑哈哈看着她，好奇问：“怎么了？”
李卫红笑道：“向北刚才说我们是九仙女，妈你来了就是十仙女了！”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一分钱硬币对奶奶说道：“奶奶，我看咱们今年贪心一下，来个十全十美怎么样？”
“好好好，十全十美好，正好今年是咱们家人最全的一次，就十全十美，来年事事顺利，和和美美！”
郭向北朝李卫红“悄悄”伸了个大拇指，看的一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赵冬梅记在炕沿上，照着众人也给擀了个饺子皮，郭向北三下五除二包了规规正正是个喜钱，在众人夸奖中出了正房。
看见老七郭志远带着两个妹妹偷摸摸从小房子里出来，郭向北好奇问了一嘴，“致远你们干嘛呢？”
郭致远被吓了一跳，眼神躲闪，结结巴巴：“四，四叔，柱子哥让我，拿点东西。”
妹妹郭慧兰只有四岁，见哥哥害怕，伸出手展开弱弱道：“四叔，我们拆鞭炮玩。”
郭向北看着她手心的两个红色鞭炮，笑着走过去摸摸三个孩子头：“以后要玩大大方方和家里大人说，不要偷偷摸摸自个拿。”
说着走进小房子，直接拿了一板二百响递给郭志远：“你们只能玩这种小红炮，电光炮和二脚踢不许玩，想玩让柱子他们点，你们站远点看就行。等你们上了四五年级才可以玩。”
“四叔我们知道了，谢谢四叔。”
郭志远开心拿着鞭炮就跑，说话也不结巴了。
没有放过炮仗的童年是不完整的。
郭向北并不介议孩子们玩，哪怕闯点祸，只要不伤了人就好。
“哎哟向北你总算来了，洗牌洗牌。”
三哥郭伟明见郭向北进来，一把将手里牌塞桌上，和其他杂牌混在一起。
二哥郭伟京从自己脸上撕下一张白条，粘了口唾沫就往三哥脸上贴：“别想浑水摸鱼。”
房间里炕上是大伯二伯、父亲以及爷爷四人在玩。桌子上则是大哥弟兄三哥在玩，非常热闹。
“向北会不会玩长牌？你爸不会玩，学了半天也不会，豆子都快输完了。”
大伯笑着问道。
“长牌我会玩，要不我来教教我爸，这个很简单。”
郭开明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记不住这些。你来陪爷爷他们玩，我去玩扑克。”
郭向北朝大哥几个打了个招呼：“你们先玩，我最多十来分钟教会我爸就过来。”
说着，不容郭开明拒绝，帮着他一边洗牌一边讲玩法。
玩法介绍，以下可以跳过不看。
长牌一般来说有两种，一种是南通长牌。
在南通地方人们叫其为长牌，“笃子胡”或“游胡”。作为一种民间流传的娱乐游戏，南通长牌引有着强烈的地域特色，只流行在南通地界内。可碰不可吃，胡牌有“飘胡”、“清胡”、“塌子胡”，也有单将打法和张“喜”（“福”“禄”“寿”“喜”“财”），流传在如皋、海安、如东、海门以及启东一带，玩法更为刺激。
一种是四川长牌，四川长牌是一种长条形纸牌，也叫84（共84张），也叫川牌，流行于西南地区。四川长牌起源于四川，据传是三国时期诸葛亮所创造。长牌由各种点子组成。
现在爷爷几个玩的就是四川长牌其中一种玩法，斗十四。
蜀中丞相诸葛亮运筹帷幄，辅佐刘备建立蜀国，他的智慧和才能体现在军事上，治国方略上，同时也反映在玩长牌的游戏中。它的玩法千变万化，吃、碰、滑、偷、召等手法变化多端，玩起来妙趣横生，其乐无穷。长牌的历史比扑克早得多，因起源于四川，故又称之为“川牌”，至今已有近二千年历史。玩长牌，在西南地区十分流行，特别是在四川、重庆境内，更是家喻户晓。
斗十四的玩法，玩长牌可以三到8人,其中以四人和五人居多，一人当庄。
有了郭向北的精神力加持，玩了十来分钟郭开明就已经基本掌握，立即兴趣大增，开始翻盘。
郭向北见他掌握，便和三个哥哥开始玩扑克，很简单的玩法，升级。
兄弟四个一边玩牌，一边聊天，聊得最多的还是三哥郭伟明在香江打工学习情况。
今年三哥本来不准备回来，奶奶在赵冬梅跟前说今年老郭家人最全，想过个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团圆年，赵冬梅就明白她的意思。
郭向北知道后就给香江那边打了个电话，给三哥放了十天假，回来过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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