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年三十，晚上要去爷爷奶奶那边吃饭，你尽量早点回来。”
“知道了，我就去医院看看陆总。”
郭向北摆摆手出了中院。
李卫红追到院子提醒，看着丈人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唉！还不如在赵家村呢，这一天天的也太忙了。”
李卫倩跟在后面端着水边喝边道：“姐，你是不是后悔和姐夫来京城了？”
“一边去，没事躺着睡大觉别烦我。”
李卫红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抬腿就去看两个孩子，这个妹妹这几天把她烦的够够的，晚上睡个觉都没法安稳。
“欸欸欸，姐别走，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快说。”
李卫倩神色扭捏：“你说今晚我和友芳一起去合适不？一大家子人拜年，到时候我们多尴尬啊。”
说着指了指自己已经显怀的大肚子。
李卫红看了下她身后：“友芳呢？她也觉得去不合适？”
李卫倩：“楼上换衣服呢，她也有些犹豫。”
李卫红故作认真点点头：“那你们俩就别去了，省的尴尬。”
李卫倩眼睛一瞪，“凭啥啊？我这肚子里可怀的是他们老郭家的种！”
“那你说个屁啊！是不是想让我把正房位置让给你啊？一边去，大过年的别惹我生气！”
李卫红白了妹妹一眼，转身走开。
就在李卫倩愣神的时候，凌友芳笑声从她身后传来：“哈哈哈，笑死我了，要我说你就是活该找骂！”
“凌友芳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活该找骂？”
李卫倩不忿问道。
凌友芳用手指点了点她：“她要不是亲姐宠着你，早让你罚跪敬茶了。就是亲妹妹你也不能老是半夜人家亲热的时候跑去观摩吧？你说你挺个大肚子能干啥？啊？”
“哼！要你管！你根本不懂男人！”
李卫倩仰头嘟着嘴径直上楼。
301医院。
郭向北看着被吊着石膏腿躺在床上的陆前进，嘴里“啧啧啧”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我说老陆，就我认识的这一圈二代里，你是最牛逼的一个！”
陆前进斜睨着眼睛，一副很叼的样子嘿嘿道：“终于佩服哥了？就我这次传奇经历，不说前无古人，后来者恐怕也不会有几个。你就问问老顾、老刘他们羡慕不羡慕？看在你是第一个来看哥哥的，我给你分享一下其中的惊险刺激...”
“等等！”
郭向北打断他想要人前显圣的欲望，诧异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进入医院以后除了我再没人来看你？”
“啊，对啊，怎么了？”陆前进一脸不解看着他：“我今早才从飞机上下来，到现在也没几个小时，估计.....大家，嗯....”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变了脸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郭向北一脸无语，都想直接问他，哥们你是怎么混到现在这个级别的......
怪不得刘宝勇给他打电话时说上面决定暂时停止陆前进工作，一定要好好安慰......
原来是让自己提前给陆前进做心理辅导啊。
我一个二十岁小伙子给四十多岁老男人做心理辅导，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郭向北正犹豫着怎么开口，陆前进却叹了口气：“我这次确实是给国家丢人了，十架歼-8偏偏就我驾驶的被击落，唉！都怪我当时太冲动，太兴奋，太出彩，太吸引敌人火力。向北你知道我击毁了几架飞机？”
陆前进突然兴奋的看着郭向北问道。
没等郭向北反应，他就双眼放光激动说道：“我一个俯冲射击，2门23毫米双管机炮全力开火，突突突横扫一大片，什么米格-21、米格-23、苏-17、苏-24全给他嚯嚯没了！最后悬挂的导弹一波点射，那场面简直太火爆，太震撼！要不是子弹火箭都打没了，我也不会被防控跑追着打，最后打中机翼坠落。唉！这把年级到了战场还是没压稳，要是不贪功打完就跑也不会被击中。”
郭向北听得很带劲，甚至有点带入电影画面的感觉，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念头一转问道：
“你别告诉我就你一架飞机去袭击机场？”
陆前进激动的想要坐起来，郭向北忙拉了把凳子坐他身边：“你慢慢说，急个啥？”
“可不就我一架嘛！一共十架战斗机，七八个目标机场，还有其他制空点，分散开来每个目标就只能一架，要不是伊斯梅尔使者肯定的告诉我机场雷达坏了，我怎么可能冒这个险？”
陆前进说的眉飞色舞，转而露出狡黠神色低声说道：“伊斯梅尔有钱，不算装备，光是这次雇佣飞行员打包价就这个数！”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千万美元！”
郭向北无语的看着他，刚才还为陆前进的战绩所震撼，这会看着那一根手指实在难以理解。
他忍不住开口：“老陆，一千美元很多吗？”
陆前进皱眉反问：“一千万美元难道很少？你以为这世界上有几个星火这样的企业会不在乎一千万美元。你觉得我们卖装备能挣上百亿，可你知道这上百亿有多少人的辛苦努力付出？我可以告诉你，上千个工厂，人力物力方方面面付出的人数最少几百万！”
郭向北本想说“不值得”三个字被这些话给堵了回去。
他相信陆前进说的是真的，甚至他能从简单的经济学角度纠正陆前进话里的错误认知。
但他不能肆意浇灭一个信仰坚定，无私为国的战士所做出的爱国热情和拼搏努力。
“唉！”
他唯有一声长叹，赶快结束这个沉重话题。
“你年纪轻轻怎么像个老头一样，叹个屁的气！哥哥我这次玩了一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看样子是玩砸了。以前我爸说我不是当将军的料，我不信......”
“砰”的一声，病房门被人重重推开撞在墙上。
郭向北转头一看，只见一名穿着普通军装的白发老头怒气冲冲站在门口。
“爸..啊爸！”
陆前进一见来人，眼角一抽，眼睛里闪过一丝胆寒心悸，双手撑着身体就想坐起。
“欸欸欸，别激动，我帮你摇床。”
郭向北按住他，急忙把病床上半部分摇了起来，让陆前进坐起身子，只是石膏腿吊的有点高，翘着半拉屁股看起来很别扭。
“爸，你咋来了？”
白发老头个子不高，站在那里就有种生人勿近的莫名威势，嘴里冷哼一声，转头看向郭向北点点头示意。
“陆老您好，我是郭向北。”
郭向北忙做自我介绍，这位他认识，曾是王胡子王帅手下赫赫有名的一名大将，南突北战西镇，功勋卓着。
“我知道你，你干的很不错，有时间来家里坐坐。”
陆老语气平淡，说话很客气。
郭向北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丝“谢客”的意思，看了眼后面的两名警卫员，笑道：“好，有时间我一定去。陆老，那您和陆总聊，我先走了。”
陆前进急忙挽留：“向北，咱哥俩话还没说完呢，别急着走啊。”
郭向北摆摆手，连忙出了病房。
出了门就看到姚靓站在楼道口正看着他，笑道：“陆老脾气不好，陆总有的受了。”
“嗯，一看就不好惹，我看陆前进挺怕他的。走，先去看看你哥。”
郭向北想起陆前进看到陆老话都说不利索，心里觉得好笑。
姚靓拉住他：“我哥回家里了，我妈的意思，在家过个除夕。”
郭向北明白了，姚帅现在伤口已经愈合，行动自如，每天只是换药吃药，确实没必要住在医院。
华夏人讲究多，大年三十能在家里过肯定比在医院过的好。
带着姚靓来到大姥爷病房，赵冬梅和赵有福都在，大姥爷挂着吊瓶正在睡觉。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今天你不用来了吗？”
赵冬梅看见儿子进来，小声问道。
郭向北解释问道：“我一朋友今天住院，我过来看看。大姥爷现在怎么样了？”
“还那样，毕竟年龄大了身体恢复的慢，刚才医生又给开了些镇痛的药，好不容易睡着。”
赵冬梅摇头叹息，“你大舅这几天累坏了，我让他回去休息他坚决不同意，还不让我守夜，我担心他身体受不了。”
郭向北看了赵有福一眼，见胡子拉碴一脸憔悴，眼睛都出现黑眼圈，心里不禁感叹他对大姥爷有孝心。
人性很复杂，一个“孝”字足以改变自己对他的看法。
假如他没有娶刘春花，假如没有父亲搞错他兄弟工作，他们之间的关系想必会截然不同。
赵大海说赵有福改变了很多，现在看来，或许是他有了新的人生感悟。
希望，一切都能变得好起来。
“大舅，你这样下去不行，身体会垮的。医院里应该有专业的看护人员，我一会找两个，和你换着守夜。”
赵有福闻言摇头：“不用不用，这几天熬过去就好了。今天是大年三十，你们娘俩早点回去。”
郭向北态度坚决说道：“大舅，来首都治病是我的主意，你要听我的，我不想大姥爷病还没好，你自个儿又病倒。”
赵有福还想说话，郭向北摆手：“还有，这两天给你也做个全身检查，好不容易来一回，有病治病没病预防，总好过你回去病了再找医生。姚靓，你去安排一下。”
姚靓点点头转身出去，赵有福愣愣看着外甥，眼神复杂。
他这个曾经不待见的外甥如今变化太大了，每次出行身后都带着一大票人，车接车送，来往都是他踮着脚尖都够不上的大人物。医院里的领导医生和他说话都透着一丝讨好，说话从容自信气度不凡。
再想想曾经那十余年往事，心里觉得既可笑又可悲。
他长长叹了口气：“向北，那就...麻烦你了。”
郭向北笑道：“大舅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舅外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谁这辈子没有沟沟坎坎呢。对了，二狗哥现在还在罐头厂上班？”
“嗯，在装罐车间当学徒工，还有一年就能转正。”
“我记得咱县上学徒工工资不高，第一年17.84块，第二年19.84块，第三年21.84块，转正后是24块？”
赵有福点头：“咱们县上企业效益一般，比其他地方确实低，市上转正后能有36块。”
郭向北想了想道：“大狗哥身体情况特殊，以后就让他在村里过吧，现在村子里情况也不比当工人差。二狗哥的话，工作上我能帮上忙，我有一朋友在省城当领导，可以直接把他调进工厂，一个是西电，一个是省机械厂。”
要说郭向北对大狗二狗没有怨恨那是假的，但以他现在的地位和眼界，再局限于这种家庭恩怨就没意思了。
再说这里面确实有父亲的过错，而且赵冬梅夹在中间很难受，他想彻底了结这段恩怨。
赵冬梅在一旁看见儿子终于要和大哥和解，心里激动地眼泪都快流出来。
赵有福听了郭向北的话沉默半响，突兀的眼睛就有了泪花。
郭向北一愣，心道大舅不至于这么感性，一下子感动的哭了吧？
就见赵有福一下子蹲在地上，双手捂着眼睛哽咽起来，压抑不住的泪水从手指头缝流出。
“大哥，你这是咋了？”
赵冬梅急忙上前。
郭向北也是一头雾水，想不明白怎么回事。
赵有福摆了摆手，用手掌手背反复擦干眼泪，扶着沙发坐下，长长叹了口气。
“冬梅你还记得去年十月我爹生病住院的事吗？”
赵冬梅点头：“记得，那次大海说挺严重，我差点回去，后来你又打电话说没事了。”
赵有福看着床上的父亲说道：“春花想要向北新建的那个院子，爹不许，她就又把向北他爸搞错工作的事翻了出来，爹当时被气的晕了过去。当天晚上住院的时候，爹以为他活不成了。就告诉我，我工作的事和向北爸没关系，是有才私下干的。”
“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赵冬梅母子对视一眼，急忙追问。
赵有福深吸口气：“当时有才被公社组织在省城支援搞建设，他早就知道二叔答应给我安排工作的事。
他去省城前就跪在我爹跟前想要那份工作，他说我是老大已经结婚成家，以后可以接我爹的支书负责养老。而他身为老二一没能力，二没结婚，以后只能烂在农村，他求爹给二叔发电报，把工作给他。
有才向来能说会道，爹心一软就答应了，给二叔发了电报。后来二叔回了电报，说是工作的事安排好了，我办好手续跑到省城，因为一切都不熟悉就去找有才.....有才当着我的面给向北爸打电话，我记得很清楚，他当时说的是按照爹以前发的电报来。于是，向北爸就给那边说了有才的名字。”
说完，他苦笑一声：“一切都是有才搞的鬼，我前天悄悄问过向北爸，事情就是那样。他找到我爹发给二叔的电报，按照有才的名字给那边打了过去。从头到尾，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还埋怨了十几年你们一家。我才是最糊涂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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