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餐厅呢？餐厅在那边，来吧，飞机延误了，先对付两口。”班建业微笑，“你一个人去吗？爸妈呢？”
“老师您怎么也来了？”李录吃惊，随即如释重负，平时在学校里见到班主任就心率上升，此刻见到班主任居然有种依靠感，“我爹有不少装空调的活儿得忙，马上夏天了，忙的走不开，我妈在月子中心照顾孕妇，也走不开，只能我自己过来了。”
“父母工作都蛮辛苦啊，等你拿到白老师了，他们压力会小很多。”班建业拍拍他肩膀，往餐厅走去，“我也去前科大，京海市第一所机器人学校找我当校长，宋河除了给志愿者开会，也给我们校长开会。”
李录愣了一下，有些惊喜，“那我拿到白老师，是不是送到您那儿上学？”
“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班建业点头。
两人迈入餐厅，此刻不是饭点，但依旧有不少饭菜，李录看的小声惊叹，“贵宾休息室连单独的餐厅都有啊！”
“头一回来？”
“头一回，开眼了！儿童乐园，按摩室，餐厅，居然这么齐全！”
“前面还有浴室，可以去洗澡，京海市机场的贵宾休息室不算规格很高，也就省会水平。”
李录呆滞，表情不可思议，居然还能洗澡？
班建业看他表情，笑着拍拍他肩膀，“洗澡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去小旅馆开个钟点房也能洗澡，贵宾室有几个洗澡间太正常了，一般国际长途的旅客会去洗洗澡，因为时间太长。”
“我……我没见过世面。”李录不好意思。
“那你这趟有世面能见了，夜墨市也好前科大也好，如今是世界闻名的科技圣地，本来不起眼的边陲小城，因为宋河和相晓桐在那里，这些年发展速度爆炸，连续好几年Gdp是三位数增长，在世界经济史上也很少见到这种城市。”
李录表情复杂，跟着班主任挑了些菜，把盘子放在桌上没坐下，“老师我去上趟厕所。”
“去吧！”
班建业独自开吃，拿着手机水群，群聊赫然是“机器人学校校长群”，全国各地的机器人学校校长都在里面，还有大量教育口的领导以及仿脑芯片公司的高级技术顾问，群主是宋河，但建群以来除了一句欢迎词，宋河没有露头说话过，只是校长们聊来聊去。
水了片刻群聊，李录回来了，坐下吃饭，但吃了没一会儿又起身去上厕所。
起初班建业还没注意，吃完饭时放下手机一抬头，发现李录不在对面，又上厕所去了。
他表情诧异地等着李录回来，“一顿饭你上了四趟厕所，肚子吃坏了？”
“不知道，有两三天了，肚子老是不舒服。”李录满面愁容，“也拉不出多少，就是时不时的想拉，我现在特别担心去见宋河的时候，在会场上憋不住，等落地了我先去找药店买个止泻药吃吃。”
班建业认真看了看李录的脸，“脸色很差劲啊，熬大夜了？”
“好几天晚上睡不着了，焦虑，一想到见宋河就心里发毛。”李录哀叹。
班建业笑容幸灾乐祸，“当时从网上耀武扬威的时候不是很神气吗？现在还没去呢就快吓死了？前倨而后恭，令人发笑啊！你肚子不舒服不是吃坏了，紧张也会肠胃紊乱。”
“老师我心理素质是真不行……”李录愁眉不展，饭都快吃不下了，小声结结巴巴，“我头一次来头等舱休息室，刚刚一进门就紧张，都不敢坐，一想到那些人腕上一块表比我家里十年积蓄都多，我心里就止不住的发毛，再想想宋河……他钱多到超过我想象力了，我们一家人从公元前开始打工也赚不出他一个零头……我真快吓死了……”
“年轻啊，你到底还是年轻！”班建业笑笑，“不用难过，十八岁虽然成年了，其实还是孩子，一般到三十岁左右心理上才真正成熟。我给你看样东西，能缓解你的焦虑。”
班建业在手机上点了点，翻转手机屏举在他面前。
“一块钱头等舱休息室活动……”李录错愕，“这是？”
“这地方没你想的那么高级，很多银行卡定期搞拉人气活动，你花一块钱就能买头等舱休息室的包月体验，我就买过好几回，经济舱的票也能进来吃吃喝喝，现在淡季，近省的机票钱才三百块，也就是说，花三百零一块钱就能到这里面来，很多吗？”班建业道。
李录惊讶，扭头看向远处吃饭的人，紧张感还真消除了不少。
“哪怕高价头等舱票，也不意味着就是富豪在坐。”班建业回忆，“去年暑假我在这，就在咱们吃饭这张桌上，遇到前两届我教过的一个学生，他坐五千块钱的国际航班，公司给报销，他是去干活的。”
“你可能在想，公司花五千块给他买头等舱票，他待遇肯定也不低，错了，纯粹是赶巧了。”班建业笑道。
“他们公司规模很大，但管理混乱，各部门预算快到期限了花不掉，就得想方设法突击花，因为钱是公司批下来的，突击花掉不心疼，但如果预算有很大盈余，那么下次批预算的时候，公司会觉得你这部门花不了这么多，削减预算，万一到时候钱不够花了就很麻烦。”
“他之所以那次能坐头等舱，就是为了突击花预算，他自己每个月薪水才两万块，放普通人里很多，但不至于让你发虚，对吧？”
李录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至于你说名表，这玩意儿就更虚了，所有奢侈品都假货横行。”班建业指了指窗外，“咱们京海市东郊就有个假货市场，从粤省和葱省的黑工厂进货，偷偷摸摸的连税都不交，原价四十万的瑞士机械表，一模一样的高仿货在那卖四万，敢砍价能砍到四千。”
“卧槽！”李录表情不可思议。
“前两年咱们京海四中频繁和海外高校交流学习，那些老外校长教授过来，接风宴上直接就问本地有没有卖假表假包的，他们想买点拿回去送礼用，我就陪同他们直奔东郊市场，一个个买的两眼放光，激动的脸红脖子粗，要不是买太多过海关麻烦，恨不得一人买一箱子假表回去。”
“好家伙！”李录乐了，“假表和真表有多大区别？”
“你得看档次，四百块的假表还是假的挺明显的，只能糊弄糊弄外行，比如我戴一块四百块钱的假万国你就看不出来，但真懂的坐对面看一眼就觉得贼，握手再摸一下就百分百确定是假的。”
“但到了四千块的档位，就成六耳猕猴了。”班建业说，“当时我陪着一个披萨国校方去假表店，店老板吊儿郎当鼻孔朝人，都懒得给我们推销，直接拿出两块百达翡丽放柜台上，说你们告诉我这两块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我们一群人拿手里又摸又看研究半天，那两块表比双胞胎还双胞胎，团队里有个披萨国校董专门带了一块真的来当样品，三块表放一起成三胞胎了！”
“有同事开玩笑说那校董是不是也买的假表？校董脸都绿了说不可能，他从瑞士总店里买的，但他自己都发虚，最后反复戴了好半天才说感觉出来有一点点差别，还拿捏不准是不是心理作用。”
“老师，如果一块表摸着像真表，长得像真表，岂不……就是真表？”李录听的发愣，想了想，“是不是机芯不行？走几天会慢慢差一两秒那种？或者没有发票之类的证明证件？”
“机芯分两种情况，有的假表甚至比真表更准，表这玩意儿说实话不是用来看时间的，就是装饰品。也有的假表机芯确实差，但隔段时间调一调，日常使用谁看得出来呢？”班建业笑道。
“当时那老板说有最逼真的货，哪怕拆开看里面，至少有一半的十年鉴表师傅戴着目镜会看走眼，但卖的确实贵，真货五六十万，假表卖四五万。”
“至于发票那就太好弄了，所有卖假表的店都是标配。”班建业说，“盒子、保卡、发票乱七八糟的全给你配真的，跟专柜一模一样。”
李录呆了一会儿，忍不住笑起来，班建业也一起笑，师徒俩高中三年从未在一起这样高兴大笑过。
“所以不要发虚，外行才会被轻易吓到，很多看似高端的东西其实特别便宜，比如高级餐厅，网红发动态一餐五千块钱的饭，你一看感觉太牛了，实际上背地里没准七八个人拼的那一桌，轮流坐过去拍照。”班建业道，“很多富豪坐着豪车威风八面的，背地里欠银行一屁股债，见多了你就习以为常了，这个世界大部分人都在装大尾巴狼！”
“那宋河……”李录犹豫着问，脸上泛起一丝希望。
“宋河……”班建业表情复杂，“他不一样，他确实比你想象力的极限更厉害一百多倍。”
李录刚刚放松的心情又狠狠揪起来了，哭丧着脸深深叹气。
……
上了飞机，李录肠胃依旧不好。
一上午的空中之旅，他基本是在厕所度过，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以至于乘务员问他需不需要医疗服务，他只能苦笑着说不需要，要是因为见宋河过度紧张，让一辆救护车在机坪上等着，事情传开就丢大脸了。
落地后，班建业带着他直奔药店，买了片止泻药吃下去，情况总算好转。
但焦虑压力需要发泄，李录又开始频繁啃手指甲，抵达前科大校门之前，指甲就啃秃了，差点把血啃出来。
下车，师徒俩在门卫处登记，往学校里走。
班建业摸摸李录脑袋，“汗都出来了，真不要紧吗？”
“腿软了。”李录脸色发白，“老师我等会儿不会真吓死在会场里吧？”
“不至于！你就自己吓自己，其实压根不会有什么事情。”班建业笑道，“宋河都不会多看你两眼，压根不认识你，现场五百个志愿者呢，他也就讲两句话就散会了，这趟主要是来签志愿者协议的。”
“但愿吧！”李录深呼吸，“我这回真有点过度紧张了，这辈子没这么焦虑过。”
“这就叫良心难安！你骂人家，人家赐你财富自由，换我我也受良心折磨。”班建业拍拍他肩膀，“别去想，越想越怕，转移转移注意力，参观参观学校！”
李录扭头四顾，注意力很快集中到路边的车上。
一水的贵车，放眼望去几乎没有低于五十万的车，百万豪车更是成排成列，阳光下车漆姹紫嫣红晶莹剔透，堪比超大型车展！
前科大就是这种画风，老师们富得流油，学生们名次稍微靠前些直接奖车，附近三个路口内十多家豪车店，一所大学的跑车销量顶的上许多小地级市的销量。
人穷志短的感觉顿时又涌上来了，焦虑感丝毫没有减轻。
路边有两个白老师忽然迎上来。
“是李录先生吧？请随我来！”
“是班建业先生吧？请随我来，我带您去会场！”
师徒俩各自跟着白老师往前走，一路走到药院标志性的玻璃大厦，分别被带向不同的电梯，分道扬镳。
上电梯，电梯一侧是玻璃，能看到一层层的大厦通到天上去，李录几乎晕眩，他甚至没来过这么气派的大楼，如此宏伟的大楼仅仅是宋河零花钱盖出来的，想想腿都要站不稳了。
“不必紧张。”白老师忽然抬手按住他肩膀。
“我紧张的这么明显吗？”李录吓一跳。
“已经有很多志愿者来了，大部分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紧张，其实宋河非常随和，不是凶巴巴的人，更不会对你们凶，你们是客人。”白老师温和道。
电梯门打开，李录喉头滚动迈步出去，被带到一间大教室，教室门口写着“白老师志愿者会场”的字样。
进门，他愣了一下。
仔细一看，差点直接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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