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秧?”
也有不知情的大娘，听到这些杂言碎语，停下了手中的活，疑惑问道，“那不是长得跟个天仙似的姑娘?”
“是啊。”有人渐渐确定的都秧的身影，似是故意嘲讽，朝着都秧的背影讽刺道，“只怕现在天仙已经下凡咯。”
其他人跟着捧腹大笑。
自小便是众人捧着长大的都秧何曾受过这样的谩骂，她脚步慢慢变快，似是想摆脱身后那些令人厌恶的声音。
长得漂亮才没有错。
哪怕现在如此狼狈，也不是她的错！
都秧走得很快，耳边的闲言碎语都销声匿迹，她憋住眼泪，红着眼眶，想着，不要哭，没什么好哭的，没关系，回家就好了，回家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时有都府侍卫匆匆赶了过来，将她带回了府里。
他们回到都府门口，都秧呆呆地看着那块自小便熟悉的牌匾，眼里一直没有落下的泪水顷刻间便掉了下来。
明明仅仅过了几天，可府里的人目光似乎都变了，如同利箭，看一眼心里就被刺得生疼。
下人们给她换衣服时手都抖得厉害，都秧稍稍偏头，却见到旁边嬷嬷异样的眼神。
她心里蓦地一愣。
有丫鬟匆匆从外面进来，垂着头道:“小姐，老爷让您去公堂。”
公堂上，父亲坐在正前方，神情既肃又冷，一再问她:“那些人有没有对你做了什么？”
他的视线极为锋利，像一个冰锥，把她狠狠钉在十字架上。
她跪在地上，抬头目视着他:“没有。”
就算有，也不该以这个眼神看她。
“真的吗？”
他又质问了一遍，眼神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他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呢？
但她依旧说:“没有。”
父亲目光看向她身后站的侍女:“绿水，你来说。”
绿水抬头对上老爷的视线，眼底一惊，瞬间慌慌张张地扑在地上，头埋得紧紧的，一声不吭。
像是一种无声的指认。
都秧不可置信地回头。
此时正值春天来临，百花齐放，都秧却觉得浑身冷得可怕，如同坠入冬日冰雪，冰花迸裂四溅炸得她心脏疼得厉害。
父亲在前方静静盯了她片刻，最后一起身，“嗯”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都秧满腹心事地回到房里，没多久一脸惨白的母亲就急急赶了过来，抱着她哭:“是娘对不起你。要不是为了娘，你也不会……”
都秧回抱母亲，忍住眼泪说道:“没有，不是您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是他们的错。”
府里的人看她的眼神实在令人生厌，都秧逃离般地从都府出门。
她走着走着，最后蹲在了一家店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黑不溜秋的下水道，盯了一会。
下一刻，却忍不住捂着嘴巴痛哭起来，明明没有声音，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从她眼里毫不留情地滚落。
“为什么啊……”
“小姑娘?”
忽然，店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娘，往外一探头便瞧见了都秧，她从店里蹒跚而出，手里哆哆嗦嗦拿着一块烧饼，一边喊着一边向都秧走去。
都秧眼里挂着泪珠，她茫然地抬起头来，看见了那块香喷喷的烧饼，眸子侧边残余泪痕。
“小姑娘，饿坏了吧?吃块饼吧，暖暖身子，也暖暖心。”
老大娘两鬓斑白，眼里混浊似是看不清东西，但声音慈祥温和，“多好看的姑娘呀，哭一下就好啦，不然哭坏了可就没人要咯。”
都秧抽噎了下，抬眼看着那双爬满了褶皱的手，苍老厚实，明明老迹斑斑，都秧仰头看着，却觉得这是她在这世界上见过最好看的手了。
她含着泪，小声地道了声“谢谢”，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手里温暖略烫。
是她此刻最渴望的温度。
都秧垂眸盯着手里的烧饼，稍稍咬了一口，软糯可口，她有点开心地眯起眼睛，然而眯着眯着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一颗接一颗，落在那块烧饼上，使其染上了苦涩的水渍。
这一次，她埋头狼吞虎咽地吃着，一刻也没有伸手没有去擦。
她吃完就走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人一老就容易去可怜别人，同情别人，总希望每一个都开心快乐。
她走了很久，走过大街小巷，无论旁人怎么看她，她始终没有回头。
终于，腿脚开始胀痛，日光下照，刺眼夺目令人眩晕，她最后在长满了青苔的潮湿路旁倒了下去。
晕倒前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半生半熟的身影蹲在她面前，耳边隐隐传来一声轻叹：“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都秧缓缓睁眼，眼睛微痛，一眼睁开，只觉得天光乍现，她皱着眉头轻吟一声，慢慢地坐了起来，一只细白且软的手撑着身下的床。
环视一圈，看着这熟悉的摆设，她有些恍神，一时间愣住了。
她竟回了都府。
回想起晕倒前听到的那一句话……是那个很强大的男人对吗？
心头忽然有些雀跃，仿佛度过了漫长雪夜寒冬 ，终于迎来春暖花开，一颗心突然回暖。
“碰啦——”
门口响起巨大的响声，她眼睑微低，侧脸看去，恰逢门口的人踏步进来。
是个穿粉色衣裙的少女，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双脚款步而来，似是极为优雅端庄。
然而珠帘掀开，却见她本该样貌昳丽的脸上此刻勾着几抹狠戾，显得面目有几分狰狞。
“哟，我的好姐姐，你可总算醒了。”来人故意压着嗓子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模样。
少女靠近了都秧几分，附着脸眼里闪着寒光，“你还回来做什么呢？家里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说实话，所有人现在都不希望你回来。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
都秧脸上冷了下来，却是默声不语。
被她这么一刺，心里的冰渐渐又重新聚集起来，冷得她觉得心头有几分痛。
都蓉见着她那副冷冷的模样，怒从肝起，刚想说什么，眼珠子突地一转，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又捂着嘴吃吃笑道：“不过也是，若是姐姐不回来，又怎么享受自己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呢？”
接着恶劣地伸手想拍拍都秧的脸，“你说是吧，亲爱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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