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熙一直守到半夜，才没忍住眯了眯眼，被宁素怡摇醒的时候还以为又见到那个男人了，于是立刻睁开眼睛，想跑到屋里将宁素怡扛走。
但手被一个人紧紧箍住了。
苏熙一愣，侧目一看，就对上了宁素怡担忧的眼神，那种眼神，就像小时候生病了母亲守在窗前看她时的眼神。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宁素怡又担心地问了她一遍:“怎么了，为什么不回家？”
苏熙怔了怔，半晌才回过神来，泪腺很敏感，光是看着她就忍不住想哭，但她忍住了，只是微微哽咽地说:“我没有家了。”
宁素怡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嘴里的语言都噎了下，最后只扶着腿软的她往屋子里走去，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道:“就算不回家，也可以跟我说一声呀。”
“嗯。”
宁素怡将苏熙塞进被窝里，摸了摸她的脑袋，叹了一口气:“唉，你看看，都被风吹着凉了，没一会就得发烧。要是没有我，看你怎么办。”
苏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额上仿佛还留着她手心温暖的触感。
是啊，没有你我怎么办呢？
宁素怡将热毛巾敷在她的额上，细心叮嘱:“躺着啊，我去给你熬碗姜粥喝，喝完明天就没事啦。”
苏熙乖乖地点头:“嗯。”
这一晚，她看着宁素怡忙前忙后，又愧疚又心疼，还有种久违的想念。
好久不见啊妈妈。
第二天早上，天亮了，苏熙睁眼醒来，看到宁素怡刚好悄咪咪地下床洗漱，于是苏熙咳嗽了一声。
宁素怡才知道她也醒了，回头问她:“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苏熙摇了摇头，但也没有说她是哪里的人。
宁素怡见问不出什么，便也不问了，只是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见不发热了才松了口气:“既然你不用上学，那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但苏熙摇头，说要跟着她一起前往萌枫高中，宁素怡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心想这娃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宁素怡见苏熙那张脸，总觉得有点眼熟，左思右想没想出个结果，直到洗脸时，一抬头，从镜子里看到自己那张脸，才愣了一下。
从家里到学校也不远，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直到走到临近学校的一个小巷里，苏熙忽然问出了那个很常见的问题:“你觉得，是过程重要还是结果重要？”
宁素怡背着书包，踩着石子:“啊，这个问题，都挺重要的吧。前者对没经历过那个过程的我来说很重要，后者对经历过那个过程的我来说也很重要。”
苏熙不说话了。
意外发生在一个拐角，从拐角对面走来一伙其他学校不学无术的恶霸，发型杀马特，脸上胳膊上都有纹身。
他们一脸不耐地朝这边走来，为首的几个嘴里还抽着烟，恰好与苏熙两人打了个照面。
宁素怡牵起苏熙的手，两人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沉默地从他们身旁路过。
结果还是被为首的一个高大壮叫住了:“等等！”
那人一发声，身后的小弟就首当其冲把她们拦住，将她们层层围堵起来，高喝:“站住！”
宁素怡将苏熙护在身后，眉眼冷着:“学校就在那边，有教导主任在巡逻，你们想干什么？”
那位壮壮的同学朝她们走来，“别着急啊，我们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只是我见这位同学长得倒是陌生，想问问她从哪来的罢了。”
宁素怡很快明白他的意思，眼里满是厌恶，但无奈只能从书包里掏出钱包，正想着从中拿出几块钱给他们，他却是伸手来抢:“新来的，都给了呗。”
幸好苏熙在身后猛然帮她将钱包捂了回去，并且一把使劲推开那人的手，宁素怡也趁机拽起苏熙就跑！
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有人抢劫！”
然而，还没跑上几步，前方就出现了一个男生，无框眼镜里反射着光，只听他高声道:“主任来了！”
那伙人瞬间作鸟乌散，苏熙瞳孔骤缩，猛然扯着宁素怡的胳膊停了下来，白着脸想带她往另一边跑。
宁素怡被她的动作带得差点摔倒，赶紧制止她的动作，怒喝:“你疯啦？那些人正在那边守着！”
苏熙脑子里一片慌乱，管不得她在说什么，咬着牙试图继续带着她跑，不能，不能——为什么偏偏是他！
男生也跟着冲上前拉住宁素怡的胳膊，似乎觉得苏熙的举动非常奇怪，于是多看了前面的她几眼:“同学，我不是坏人。”
不！
苏熙流着泪回首，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淌满泪痕，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变透明，从宁素怡的世界里离开。
好像……还是要离开，无论是她还是她。
男生关切地问道:“同学，你还好吗？”
宁素怡愣神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隐隐还感觉到一点点湿漉漉的水意，眨了眨眼，那种感觉却又没有了。
……是错觉吗？
苏熙跪坐在原地，眼里的泪仍在打转，她胸腔中的什么东西似乎在一点点消失，喉咙却已哽咽得无法出声。
顾清柠将第三根香的烟杆取下，换上了第四根香，在点燃之前，依例问了她一句:“还要继续吗？”
苏熙悲痛地抬起头来，声线沙哑:“大师，你告诉我，是不是从来就没有什么改命的机会，这一切都是假的！”
“不是，”顾清柠看着她，眼底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她说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吗……？”苏熙依然无法相信，她声嘶力竭地哭吼，“可为什么！为什么永远躲不开他！为什么无法阻止！”
顾清柠不语。
等苏熙平静下来后，她才重复道:“还要继续吗？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苏熙怔怔地垂眸，良久才道:“这一次，我想回到……回到我母亲去世前，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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