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程很是随意，完全属于心血来潮想到哪里看看，就往哪里走的散漫自由。
某天清晨，萨贝达被清脆悦耳的啾啾鸟鸣声唤醒，从树干上爬起来伸个懒腰，便突发奇想要去看看夜空下的海岸。
于是拍板定下一个方向直行。
日夜兼程，走走停停，竟也见识了许多不曾注意到过的独特风景。
路过一棵莫名熟悉的大槐树的时候，偶遇到一位正在树下闭着眼睛沉醉拉琴的落魄艺术家。
他不知在这里待了有多久，考究的演出服装已经破损不堪，修长的手指上布满触目惊心的伤痕，依然从容不迫坚持练琴。
伴随着手指熟练地跳跃，安东尼奥让每一个音符都融入了自身忧郁颓然的充沛情感，像条灵动阴冷的蛇在琴弦上舞动那样，拉出了令人战栗的旋律。
传递出的共鸣，如泣如诉出一段凄婉缠绵的动人故事。
这琴音……
萨贝达忍不住驻足。
聆听片刻后，因为没有多少艺术感知能力，实在听不出所以然。
他选择淡定地将兜里的亮晶晶奖励给优秀的行为艺术家。
后者被这突然的行为打断了沉浸式演出，抬起瘦削的下巴轻慢地睨他一眼，很是不屑。
露出的半张脸是邋遢的酒红色及膝长卷发也盖不住的不羁俊美，“……俗人，你懂什么是艺术吗？别用你的臭钱来侮辱我。”
忙着进食纠缠着在他身上的恶魔的萨贝达：“？”
他啃完一大口恶魔灵魂，很是不解，意简言赅回复，“当然不懂。”
还想说什么的安东尼奥一噎：“……”
眼见艺术家眼神冷下去变得很不友善，萨贝达只好加快用餐速度，实话实说，“我付的是饭钱。”
搞艺术的人大部分都疯疯癫癫的。
为了追求特殊的音感，走火入魔地选择成为魔鬼寄生的器皿……
不过现在，那个马上成功的危险魔鬼已经全部被赶路赶饿的他加餐吃掉了——
重点是同源的深渊能量，吃的还挺饱。
心满意足的萨贝达爱屋及乌，态度也好了起来。
那点亮晶晶也许不够作为回报的筹码。
于是又捏了只白蝶朝着安东尼奥飞去，打上标记，避免提供优质食物饭碗那脆弱的身体再次被魔鬼盯上寄生死掉。
余光瞥见槐树上叶子金黄，萨贝达还暗暗可惜，没赶上花开的时候塞一嘴的香。
要知道槐花煎成饼更好吃……
随着深渊魔物的灵魂湮灭，安东尼奥脑中一直在响的魔音彻底停了下来。
安静到难以容忍的死寂。
捂着额头，脸色苍白地松开手里的琴，“不……”
他神情恍惚，喃喃自语，“明明我就快要突破那个瓶颈了……为什么，连魔鬼都不屑于我的演奏选择弃我而去？”
“……”鬼画的大饼你也信。
快要入土倒是真的。
想着艺术家真好骗的萨贝达去把掉落的琴弦捡起来，平静地递过去，“没有，是你自己主动抛弃掉你自己的灵气。”
见他愣愣接过，脏兮兮的模样似乎可怜兮兮的，顿了顿，继续说，“我走过很多地方，听到了万物生长的独特声音。
那些美好的声音里，总有一种是你心之向往到毕生追求的至高艺术品。”
是一个人待久了会变成话唠吗？萨贝达说着说着有些啼笑皆非。又觉得自己上课需要学费，于是抠抠搜搜把亮晶晶数了两枚过来，盘算着下个村落进去买俩鸡蛋饼啃。
无论内心怎么想打，面上仍旧一派肃然，“你不应该在这里自怜自艾，固步自封。”
安东尼奥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用上了敬语，“……您是流浪诗人吗？”
“并不，一个四海为家的闲人而已。
但我知道，一具被他人操控的空壳，是不可能奏出独属于他的震颤灵魂的乐章的。”
萨贝达告别了看起来三天没有洗头的艺术家，继续上路。
临近溪边，他见水流清澈，把那头完全变为白色的长发用弯刀割下去一半只留到腰，剩下的则静静目送着它随湍急的水流漂走……
【头发，可以吃。】
一道微微沙哑的磁性声音从脑海里传来，令萨贝达瞳孔微缩。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得到指令的影子忽然自发拉长，黑乎乎的触手闪电般涌出，将那团头发快要消失的一口吞下。
然后美滋滋回到萨贝达脚下的阴影里，黏黏糊糊撒了会娇后不动了。
【主人，你好香。】
“……”
萨贝达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
刚刚绝对听到了怪物在说话，提醒自己生存的要点。
——没错，这一路走一路随心所欲地救，他的确浪费了不少深渊能量。
最开始是不信这么消耗用不完，总有维持不住供养的那天，能够把隐藏在深处的怪物逼出来，打开天窗说亮话地面对面交流。
后来发现救人并非一无是处，他也有意外之喜。
人类是非常感性的生物。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稍微拉一把，就会得到一些掉落的纯净白色光团。
虽然那东西吃起来淡的没什么味儿，比不上恐惧管饱，但也能将就着饿不死。
不过这也算是一个消耗行为，把终于忍不住的怪物炸出来了。
有了第一句破冰，自然也能有第二句。
“你一直都在身体里，对吗？”
萨贝达眯起眼睛，凑近了看水中的倒影，试着找找有没有异样的地方。
这段时间里，他故意不加节制地用了许多深渊力量，是属于那种路过祭祀山神的小破村庄都要掺和两下，消耗一百回收十的入不敷出倒贴。
他的眼睛，好像红色的确变浅了不少……不，已经是银红色了。
“那好，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佣兵。
接下来我会救更多的人，让我们成为刻在人类牌位上供奉的伟大……”
【……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道嗓音阴恻恻的，【把通缉榜杀到封榜，你再狗叫一句乐于助人，我吃了你。】
头一次踢到铁板的萨贝达感觉有些微妙：“……”
创人这一块，好胜的萨贝达从没输过。
即使怪物也一样。
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盯着水面扭曲的波纹，幽幽道，“妈妈，我刚成年，你要温柔一点劝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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