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一时之间我实不知该是如何委婉相告其现下并非暗卫行事，而是乃如疆场一般排兵布阵。
梁青觉出我二人争执所在，直言道，“丛大人，我家公子之意乃是欲将匈奴草原视作两军交战之地，而非如你往昔那般仅得暗中行事之风。”
丛玉这才了然，后知后觉道，“顾公子见谅，末将从不曾征战沙场，故而行事皆是暗卫惯用规制，”言及此处方似悟到，“哦，呵呵，原来皇上这般安排公子出手为得竟是末将不擅之能，怪末将一时急功近利有所疏漏，还请公子万勿生厌。”
“丛大人过谦了，既是误会解除自是大善。顾名不过与周老国公处授教颇丰，那便卖弄了。”我不再客套，而是直将谋策之权掌于自己手中。
玉门关内，纵是昔日兰鲜欲用毒计涂炭全城，却是如今他乃匈奴特使之身，程燃及全军将士再如何同其恨之入骨，亦是只得恪守“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古训以礼相待。
然，终是天理昭彰、善恶有报的，兰鲜惊动两国于大汉天子驾前求下的和亲王妃齐纪云，竟是被自己兄长陷害以致容貌尽毁！
此事亦是可儿暗中察觉的，而包含齐纪云在内的所有人等皆是不曾料及，原委竟会为这般——可儿因得再一次被齐纪云抛出为护下其自身性命而罔顾她的生死后，便是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然纵非乃是当时混乱之状，可儿亦是有心而无胆的，却是于其心内已然起了恶毒之念，故而借着匈奴护卫与黑衣人缠斗之际，小心保命的同时四下找寻时机必要使齐纪云付出代价！刚巧瞥得齐景逍因暗中偷袭齐纪云不成反被护卫踢开一旁，而兰鲜与几名黑衣人恰是相距不过两尺之处，遂于心内急急盘算：既是齐景逍已知自己妻室遭了奸淫且是被杀真相定要寻齐纪云复仇，那若是齐纪云栽倒于其等身前，齐景逍未必不会将她推至战圈而于乱刃之下被重伤，届时需得自己照料时便能择机下手！有了谋划，可儿便是见有人距她主仆稍近些时，佯装护主一把将毫无防备的齐纪云推向齐家父子一侧，却是正中下怀，黑衣人正接近齐家父子动手，而齐景逍被齐誉及齐景逸救醒方睁开眼恰是得见那明晃晃砍来的长刀，毫无怜惜下假借推开齐誉左臂而连累齐纪云面颊划过刀刃，虽是令得齐誉背部中刀而他自身亦未躲过，却眼见齐纪云自左脸颊越过鼻梁直至右耳根一道长长血痕，且是皮开肉绽分外刺目！
待兰鲜领着众人相随程燃返回玉门关再请医者诊治两日后，终是无奈齐纪云面部刀伤过于长了，且是边关之地定然不似京城，除去军中兵卒外伤之药并无祛疤消痕上佳药石，更是纵然回至匈奴犁庭尚需不少时日，故而……齐纪云那张明艳一时的脸，恐是再难复常了。
“王妃，您的药好了。”可儿小心翼翼将一碗闻着便苦不堪言的药碗端至齐纪云眼前。
“啪！”一把将药碗扫落于地，齐纪云口齿不清道，“这无用的军医，怎是治了两日仍是不见本王妃好转！你去将王爷请来，定是要与这大汉军医鞭笞重责才行！”
见齐纪云尚不尽详其当下之状、更是不得兰鲜已然生了厌弃之意、仍是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之态，可儿心内不知何等畅快！遑论兰鲜曾于出京之时便已暗中相告可儿，于回转匈奴犁庭迎娶其为正式夫人之前，必是不得齐纪云觉察二人关系的，故而如今的齐纪云仍是不知可儿已是于自己大婚当夜便亦是与兰鲜有了首尾的！仍是将可儿视作昔日的使唤丫头。
“王妃，王爷公务缠身加之需得料理王妃生父齐老爷及两位兄长后事……已是两日未曾歇息了，方才回至官驿小憩，故而……”
“什么？嘶，”齐纪云受伤时直直晕厥了过去，而入了玉门关又是被军医用了些五十散消减疼痛，便是近两日皆是昏睡之态，直至今日过午方稍稍清醒过来，故而尚且不知齐家父子均已身死，仅是以为他等同自身一般受了外伤而已。如今被可儿告知父兄具无，一时情急高声忘了伤于面上，扯动裂痕痛得冷汗涔涔。
“王妃，您可万勿令伤处再度裂开啊！军医称您伤了脸，若是不得尽快愈合必会留下疤痕，届时王爷定然厌弃啊！”可儿名义为得劝慰齐纪云，却是佯装急中出错将实情尽告。
齐纪云疼得汗流不止，未将可儿之语听全，却是那句“伤了脸”即刻令其呆愣住，顾不得已是有些麻木无感的面颊，颤着声音问道，“伤了脸？我，我不是被人打中鼻骨吗？军医不是为得正骨才将我面部全数包住吗？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可儿显出难色，迟疑不绝，于齐纪云又是抓着不住逼问下，才似是不忍道，“王妃您，您当时被那刺客划开了面颊，整张脸皆是破损不堪。王爷恐您伤心过度才令军医不得实言的。”看着齐纪云渐白的面色及颓废的神情，又急急夹着哭腔道，“王妃，王妃，都是婢子多嘴，王妃切勿有轻生之念啊！老爷及两位公子皆是去了，若是您再有个闪失，那……王妃！王妃！”
不待可儿言罢，齐纪云已是双眼一翻再度昏死过去。
可儿见她已是瘫倒于地，并未急于呼喊医者前来，而是站直身子不屑冷哼道，“哼，看你日后还如何迷惑王爷！王妃？呵呵。”
“副统领，仅有此些物什可能与皇上交待？”
经了近一日细细搜索，丛玦所领暗卫将兰鲜遇袭山谷不知查寻了数十遍，却是那所有黑衣人尸身上具是并未见有何可证身份之物，唯有两人身上携的玉佩尚可算得有些用处。
丛玦不禁蹙眉，思忖少时吩咐道，“除去齐家父子，将他等所有衣物悉数褪去，查验一番其等身上可有印记。”
“喏。”
又是半个时辰后，终是于他等左肩后侧寻得了烫损痕迹，却竟是不尽相同。
“副统领，这？”暗卫具是不明所以，“怎会烫痕皆为原点且数量、形状各不等同？”
丛玦亦是俯身细细察看，“似是香烛所致，至于其余嘛，恐为阶品有别。”
“还是副统领见多识广。”一人似是恭维奉承了一句。
丛玦不禁侧目瞥了那人一眼，唇角似是微勾，却又似并未。“将其等此处皮肉皆割下来带回去交由皇上验看。”
“喏！那余下这些尸身……”
“咱们尚有要务于身，且是余下并无用处，”丛玦并未将他等仍需随着兰鲜出关之事告知，起身抬眼望了望四下，面无波澜道，“无需费力，程将军已是见过了，便如此弃着吧，或恐能为这山中走兽添些餐食。”
丛玦出口之声令得一众暗卫心内一抖，纵是皆为刀口舔血为生之人，却亦是被副统领之言威慑了一瞬，转而亦有些哀叹，思量有朝一日若是自身遭逢此等祸事，恐结局同为这般，故而不免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
然待其等离去良久，却是一名山中猎户途经此地，被如此惨状自是惊吓得连连后退，正欲转身奔离时，竟是闻得满地血污尸骸中，传出微弱求救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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