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络绎不绝，车水马龙依旧。
缇露诧异地盯着领她一路向内城深处的童汐，脑海中思绪连篇。
从昨晚开始，童汐就显得很不对劲了。
先是跟一个陌生女人回来，又突然告诉她这是她们的伙伴以及今天的谋划，然后又说出了内城里人族的安排部署。
童汐侃侃而谈，似乎笃定一切都会按照她所预料的发生，就像蕾伊的预言一样。
而事实上，童汐的话确实得到了印证——尽管他们一路都处于隐形状态，但按照她们如今前进的路线，即使解除后也不用担心暴露。
这种不自然的感觉，缇露之前也体会过。
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呢？
她的脑海一瞬间闪过遗迹之地的情形，却又下意识地忽略了。
而直到最后她仍旧满头雾水，甚至觉得自己变得疑神疑鬼的了。
“奇怪，真是奇怪。”
缇露微微蹙眉，嘟囔了一小会儿。
而趁着缇露愣神之际，童汐已经牵着她来到会议厅所在的房前。
一回生二回熟。
童汐好似故地重游翻过二楼的窗户，径直来到走廊上。
而当缇露刚在走廊站稳时，便已经瞥见童汐的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栅栏处了。
在栅栏的下方，赫然是会议厅的全貌。
“果然，这才是原本应该出现的情形吗。”
与先前觥筹交错、花天酒地的场景不同，这一次的会议厅并没有安排宴席。
粗略看去，只见一张米白色的正方形木桌盘踞在会议厅中央，各国领导按提前编排好的顺序逆时针入座。
整个现场气氛严肃，落针可闻。
士兵们伫立在距方桌五尺远的地方，神情庄重。
“童汐。注意看那几个。”
缇露用手在几个角落的位置一指，那里是几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士兵。
“这魔力控制度，伪装得还挺好。”
被缇露指到的那几人，显然就是人族中的灭世级。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消失不见。
而是按照原本的计划，暗中出现在现场随机应变。
“听我说！现在的情形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作为东道主的乌鲁克奇帝国的国王拍案起身，开场便渲染着风雨俱来之势。
“要知道南方突变，北部和西南的恶魔族和吸血鬼族蠢蠢欲动，西边混乱之地也有趋于统一的大势……”
寥寥数语，他便将整个大陆局势勾勒出框架，让许多小国在会议的开始便感受到大变局压迫之下的无力和窒息感。
童汐和缇露在上周目的位置坐着，边听着这场大肆渲染危机感的无聊会议，边观察感受周遭的动静。
“西南方向的平房后，1个灭世级，3个灭国级，14个灾厄级。”
“东方喷泉池下，1个灭世级，2个灭国级，21个灾厄级。”
“南方……”
“东北方向……”
恶魔族如期出现了。
上次还没等童汐仔细观察周遭，恶魔族便展开了突袭。
这次在她提前留意下，发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
“嗯？”
童汐心有所感，往西北方向的某处望去，只见一个戴着斗篷的熟悉身影出现了。
她忽地回眸、俯视，发现爱蕾尼雅依旧坐于原处后，心中已有了断定。
戴着斗篷的神秘人轻车熟路来到一处绿化颇多的地方。
借着掩体，她在背对童汐所在的地方揭下兜帽。
粉紫色的瞳孔，乌黑的长发，简直是爱蕾尼雅本人的完美复刻版！
但若细心观摩却会发现，这个爱蕾尼雅的耳朵却是有些发尖的。
“擅长模仿之术的精灵族吗。”
童汐感受良久，反复确认后，发现她只最多只有灭国级的实力。
因为即使触碰她身上的因果线，对方也毫无反应。
“事情变得错综复杂了。”
既然眼前这个精灵族只有灭国级，那为何在回溯前她所遇见的却是终焉级？
真相只有一个。
童汐脑中浮现出爱蕾尼雅先前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包括你的小情人。”
也就是说，当时童汐感受到具有终焉级实力的那个人的确是爱蕾尼雅本人，而这个伪装成爱蕾尼雅的精灵族，则成为了蕾伊预言中被长枪刺死的那个女人。
既定的命运，被打破了。
所以才会有后来失控的场面——恶魔族大肆屠戮，帝都被封锁毁灭。
在这一瞬间，童汐浑身发冷颤抖，一个疯狂的设想在她脑海中不断滋生，逐渐成熟。
爱蕾尼雅，以她能成功回溯为筹码，提前预知了整个人族的未来。
如今现场呈现的样貌，正是她提前设计好的。
她有一个即使身死也要推进的谋划。
童汐回过神，看向一楼的爱蕾尼雅。
恰逢此时此刻，她站起身来，目光与楼上的童汐对视一瞬，然后不经意间微微一笑。
“诸位，听妾身一言可否？”
众人见化名为“莉可露露”的圣女爱蕾尼雅也有观点发表，下意识认为是本国女王有什么嘱托。
然而在她出声的下一刻，全场人都惊愕住了。
“恶魔族与精灵族勾结，即将对现场发动袭击。”
刹那间，坐于角落处的精灵族代表脸色变得煞白，随后面目狰狞地吼道:
“计划有变，发动突袭！”
也就是在这一刻，厅内部分伪装的士兵突然挥戈向身旁的同伴，与此同时恶魔族不再掩饰气息，从四面八方迅速包围而来，破墙而入。
惊慌的喊叫声此起彼伏，跟上一周目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现场人族强者众多，爱蕾尼雅也还在此处。
童汐眉头紧锁，正想要进一步观察事态如何发展时，忽然发现爱蕾尼雅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
只是微微偏头，爱蕾尼雅的手便已经放在她和缇露的脑袋上。
顷刻间她感受到空前绝后的大恐怖，似乎只要她敢动分毫，爱蕾尼雅的手就会如黑洞般将她全部吞噬殆尽。
“我只问一句。”
童汐知道东窗事发，已经是覆水难收了。
她在最后只想要确认一件事情。
“我能够相信你吗？黑暗女神，爱蕾尼雅·凡瑟芙。”
听到童汐这么问，爱蕾尼雅先是诧异，随后便知道童汐的意图了。
于是她笑着点了点头。
等到爱蕾尼雅返回原地时，谁都没有注意到她之前消失过，哪怕是在场的所有灭世级。
除了那两个已经昏迷倒在地上的，被卷入风暴中心的外来客。
……
会议现场已经变得一团糟。
方桌在巨力冲击下四分五裂，士兵的鲜血撒满地，到处都有着魔法爆发的痕迹。
人族各国领导死伤不少，但在灭世级强者的保护下依旧幸存大半。
这比起恶魔族和精灵族设想中的伤亡人数少太多了。
他们愤愤地寻找一个粉紫瞳的身影，却始终不知所踪。
要不是那个女人，此时的人族早已是待宰的羔羊了。
而与会议厅内的种族战争不同，此时爱蕾尼雅来到距离地面不知多高的天穹之上。
“真是拙劣的把戏。”
她轻轻一挥，一股黑暗之力席卷周遭。
强烈的魔力流冲刷下，一个娇小的身影慢慢浮现。
“爱蕾尼雅。我对你很失望。”
那个娇小身影打着花伞，身后一对黑白羽翼轻轻扇动，淡蓝色的秀发下，血红的眼眸闪烁着妖艳的光芒。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拉芙丽娜丝。”
“我当然知道。”
拉芙丽娜丝收起花伞，手心朝上，一颗血球落于其中。
“你以童汐为引，想测出她的极限。若我猜的不错，你是知道她拥有能够回溯的能力吧？”
“……”
见拉芙丽娜丝并没有否认，爱蕾尼雅继续推断道:
“越是能够刺激她的记忆，越能够让她的能力得到充分挖掘。理论上只要刺激物足够庞大，甚至最后能够做到倒流时间，逆转因果。可这能力的代价呢？由谁来背负？”
答案显而易见只有童汐一个人。
所以从头到尾，拉芙丽娜丝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她最终目的铺路。
每一次的回溯，都只是为了更加接近她心中设定的目标。
“放弃吧。‘她’是不可能复活的。”
“……”
“这么多年了，妾身还以为你已经放下执念了，没想到——”
“闭嘴。”
“你急了？”
似乎是头一次在言语交锋上取得优势，爱蕾尼雅的嘴角不由得上扬。
不过她知道，今日她恐怕就会如同预言中的那样死去了。
因为拉芙丽娜丝已经收起了血球，拿出了她那柄血红色的长枪。
其上原本便是血红色，还是因为杀戮过多而被染成血红色，爱蕾尼雅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点，那就是古往今来，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活着从这柄长枪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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