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难以照见的深渊深处,一股名为永生的风浪携着无数暗流逐渐汇聚。
随之,无数事物和这些事物原本的运行轨迹开始发生绝大部分人难以察觉到的细微变化。
但…这世上从不缺聪明人。
组织里,最先发现端倪的人,是白兰地。
数字和金融上的绝佳天分和敏锐嗅觉让他在最该年少轻狂的年纪,获得了乌丸莲耶亲口许下的高位。
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仅凭手里这份最近一系列的资金流动数据,抓住了无数暗流中,藏得极深的一根线。
并由此,推断出了那股尚未成势的风浪。
进到白兰地办公室之前,被一个电话莫名其妙喊过来的轩尼诗其实没怎么把白兰地的突然召唤当回事。
毕竟每年到年底最后一个月的时候,工作量超级加倍的白兰地总是会搞这些不痛不痒的小动作。
用折腾他的快乐来排解工作中的压力。
但这次当他习以为常的摆出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准备迎接白兰地的折腾时,却发现白兰地的神情格外正经。
反手关上办公室大门,轩尼诗收起脸上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走近后,他看到了白兰地手里拿着的文件资料。
”怎么,是下面有人又不安分了吗?”
“不,是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上半身沐浴在阳光下的白兰地半边身体靠着窗户,窗户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而白兰地此刻所处的位置,正是这座寸土寸金的商圈中,位置最好,地价最高的其中一栋大厦顶楼。
午间的阳光温柔眷恋着青年的眉眼,却难以融掉他眼底的寒意。
轩尼诗心神一紧,快速回忆起这段时间接收到的情报以及经手的每一个项目,眉头不自觉越皱越紧。
却始终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轩尼诗,要变天了。”
轩尼诗下意识缩了缩瞳孔,变天,这个词不论是用在后勤组,还是组织,都充满了不祥的意味。
“好啦,今天的娱乐时间到此结束,你继续去忙吧。”
轻拍了拍手掌,把轩尼诗惊回神的白兰地地语气忽然变得轻快起来。
轩尼诗被白兰地这熟悉的捉弄人做派气得额角下意识冒起了青筋,但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做。
短暂而又安静异常的沉默过后,他收回紧盯着白兰地的视线,转身朝办公室外走去。
“别把自己玩死了。”
办公室大门开合的瞬间,一道声音顺着门缝,飘进了白兰地的耳朵里。
白兰地脸上虚浮的轻松自在瞬间溃散地无影无踪,被施加了额外力道的纸张随着白兰地的抬手一扔,带着深深地皱痕滚到了办公桌上。
阳光不算太暖和的午后,远在异国他乡,奋战在工作第一线的香槟接到了来自白兰地的电话。
看了看来电号码,香槟下一秒看了看电脑角落里的日期。
眼里泛起了一层疑惑。
没错啊,是十二月啊,往年这个时候不是后勤组最忙的时候吗?
这时候打电话过来,难不成是因为科研组今年的开支太大,账目比以往多,所以特意打电话过来骂他?
怀着对上一个处于暴躁期的白兰地的理解,香槟在电话挂断之前,接通了电话。
然后,被白兰地兜头甩来的第一句话给惊得立马绷紧了所有神经。
“香槟,先生最想要的那朵花,是不是已经开花了?”
白兰地并没有说得很直白,香槟却瞬间懂了。
坐到他们这个位置的人,哪个不知道组织里最为神秘的先生,无数传闻中的那位大人。
就是霓虹常年因病休养,久不出现在人前的乌丸财团掌权人。
财富榜上无可争议的首富先生。
而那位先生建立组织的初衷以及唯一目的,就是想要借助组织的力量,冲破人类与生俱来的生命禁忌。
在这基础之上,那位先生最想要的,唯有一种名为永生不死,此前从不存于世的梦幻之花。
香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这种时候,沉默已然是一种两人都心知肚明的回答。
白兰地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中猜想被无声验证,沐浴在阳光下的他却只觉得周身寒意更甚。
冷得就像已经步入冬季最严寒的那个雪夜,连身体里的血都被一寸寸冻了起来。
永生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可就多了。
白兰地光从刚刚还在手上,如今在办公桌上瘫着的那叠资料上,那一行行隐晦体现了风向转变的金融数字。
就看出了组织那些看似坚定支持,实则态度暧昧不清的合作者们,在逐渐向组织释放出他们的诚意。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世人所追寻的金钱和权力,从一开始就存在着一个致命的克星。
那就是死亡。
生前即便富贵如锦,死后亦将烟消云散。
这个世界上,时间可以说是唯一公平的存在。
再权势滔天,富可敌国,每天所拥有的,也不过是普通人同样拥有的24小时。
但现在,这份公平被打破了。
或长或短的生命线终端,迎接其中一部分人的,不再是殊途同归的死亡。
而是延长出无限长度的永恒。
未来,手握“独家专利”的组织也许会成为全世界讨伐的对象,又或许成为阳光下无可撼动的庞然大物。
然而此刻,令白兰地心底寒意纵生的并不是那份暂不确定的未来,而是…一个人。
“你觉得,这件事威士忌会不知道吗?”
“他真的,会什么都不做吗?”
白兰地的一连两问,令电话另一头的香槟骤然轻吸一口气。
白兰地都能通过蛛丝马迹看出端倪,除非威士忌人现在还在禁闭期,不然不可能到现在都一无所知。
等科研组那边测试万全之后,他们那位先生必然会是最先享受成果的那一个。
威士忌要是知道了,真得会毫无异议地,任由这件事发生吗?
都知道威士忌因为弟弟的骨灰被毁一事和朗姆结了死仇,彼此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去年才将将分出胜负。
可要说仇人,其他人不论,那位先生不也是吗。
虽说在某种程度上,威士忌的诞生可以说是各种因缘际会之下,必然会发生的一件事。
但这一切的根本,难道不是因为那位先生亲自挑中了威士忌吗。
即便作为真田家长子长孙的出身以及自身的优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随着威士忌年纪渐长,能力越发优秀。
同出一源却哪怕头上兄长废了都得不到真田家资源人脉倾斜支持的真田健次郎会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威士忌的出身、能力、性情,注定会让心向改革却又狠不下心彻底掘掉霓虹那腐烂根系,想着徐徐图之所以制定出天曦计划的北条廉宗将其列为执行者预备。
会让与之立场相对的市原吉心生两分忌惮从而想办法压制或是除去。
可如果不是先生亲自挑中了他,威士忌纵使对真田健次郎没有防备,也不会败到毫无还手之力。
以威士忌对人心的洞悉,再敬爱有加的长辈,当他看到对方身上涌现出对他的杀意时,真得还会毫无怀疑,保持信任吗?
如果是,过去资料里的威士忌又怎么会和父亲关系冷淡到连陌生人都不如。
孪生弟弟死后,对自幼抚养他长大的爷爷都彻底变了态度。
要是没有被至亲至信的亲人背刺,没有被先生选中,没有被改革派一系的人彻底放弃。
活在阳光下的威士忌未来本该有无限可能。
璀璨、绚烂、平淡……
以他的心性和能力,不论选择哪种未来,都将会过得自由而又肆意。
如果没有那些要是没有,再怎么样,威士忌都不会是如今这番模样。
威士忌视毁掉自己弟弟骨灰的朗姆为深恶痛绝的仇人,那么,毁掉他未来人生的先生,不该是比朗姆更恨的仇人吗。
可是,作为知晓一切的先生不会想到这一点吗?
转瞬冷静下来的香槟并不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会是否。
“先生不会容许的。”
以往先生对威士忌是多有放纵,但那从来都是有限度的。
威士忌想杀朗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现如今,朗姆即便已经不再是核心干部,不还在苟延残喘的活着。
在享受永生成果之前,那一位绝对先排除掉有可能导致失败的所有隐患,威士忌自然不会是例外。
不管威士忌是有心还是没打算,是已经作出行动还是尚在筹备,那位都不会忽略其存在。
“容许又怎么样,不容许又怎么样,先生固然清楚,但威士忌难道是一个很听话的人吗?”
阳奉阴违,虚与委蛇,背地悄然布局谋划,这些事威士忌又不是第一次干,纵使之后都会面临惩罚,可哪次他的目的没有达成。
“这一点,你不该深有体会吗?”
白兰地很是疑惑。
明明都在威士忌手里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差点连命都搭上去了,怎么还觉得那是一个能被管住的人。
真要这么简单,组织里那些个死得悄无声息的神秘侧成员,还有已经疯了都没能逃过一劫的博西奥,难不成是因为觉得这个世界不够美好。
“别的事或许如此,但这回不同。”
和以往不同,这回关系到的,可是那位先生自身的安危和愿望的实现。
那位必将会不惜一切,排除掉所有危险和障碍。
白兰地以为的天真实则是香槟看得太过透彻。
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香槟很清楚,组织所有人在那位先生眼中,都是可以替换的工具般存在。
他们以酒为代号,实际上也和酒柜里一瓶瓶批量化制造出来的酒没什么差别。
而作为核心干部的他们,大抵可以算作摆在酒柜最顶层,工艺复杂精巧,造价昂贵的那些奢华限量款。
可再怎么昂贵限量,酒柜主人面对被打碎的酒,再多也就是叹息几声。
毕竟,那只是酒,既不稀缺到独一无二,其存在价值也无法和酒柜主人自身比拟。
要说这里面真有什么可以被称之为例外的,那也只有一个从诞生之初,就异于他们所有人,如今被冠以乌丸姓氏的威士忌。
因此,不论是博西奥的死,亦或者是朗姆的败落,甚至是他这条险些赔进去的命。
实际都是可以看做是那位先生对威士忌的破例放纵。
这么多年来,威士忌看似践踏了组织的很多规矩,可也有一些,始终不曾越线一步。
比如至今仍继续活着的朗姆,比如过去整整十一年时间,始终游离在外,不曾踏入霓虹的脚步。
又比如…他当初在横滨港爆炸中,捡回的那条命。
过去的香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威士忌是抱有好奇探究的态度的。
好奇为什么当年先生会仅凭一些字面上的资料,以及他的初步验证,在尚未完全确认那间工作室里的东西出自威士忌之手之前。
就向他下达“把威士忌带回组织”的命令。
好奇死咬着自己不懂机械的威士忌,究竟是凭着什么样的心气撑过那八个月的刑讯的。
是对母亲的爱和不舍,还是对先生,对整个组织,乃至于整个世界和命运的恨。
但自从差点被炸死在横滨港,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回条命后。
他转而好奇起了当年朗姆用威士忌弟弟的骨灰,逼着威士忌低头答应先生的那三条禁令。
究竟是什么?
或者说,那凌驾在不能杀了他们几个核心干部,连间接因果都不能扯上的第三条禁令。
究竟是什么?
“别忘了,威士忌身上,还有三条禁令。”
香槟话里的意味深长听得电话另一头白兰地直到电话挂断,都深深记得。
他望向窗外,思绪不断沿着这句话延展。
起初他不知道禁令的存在,但后来和香槟进行过一次谈话后,他瞬间就懂了威士忌借朗姆弄丢那批军火的事,让先生额外破例的交易条件究竟是什么。
毕竟,此前十一年未曾踏入过霓虹境内的威士忌在这之后不久,就以乌丸财团继承人的身份,出现在霓虹。
而这第二条禁令,相关猜测也在白兰地得知香槟活着被组织找到并捡回条命后,得到了确切验证。
如果说朗姆会活着,是因为先生需要这样一个拉足威士忌仇恨,又能与之形成平衡之势的存在所以过去处处偏袒。
那彼时在横滨港爆炸中失踪,却偏又留有一口气被组织找到的香槟就是最大的证据。
那样重的伤势,死掉的几率可远比活着的几率要多得多。
千分之一的生存概率,算计了一切的威士忌难道脑子突然进水到忘记派人补刀。
比起相信这种万中无一的好事全都被香槟给赶上了,白兰地更相信香槟的侥幸捡回条命,是威士忌的出手干预。
而这背后的原因,就是他那份有关禁令的猜测。
只是…单就那具体内容未知的第三条禁令束缚,真就会让威士忌甘心一辈子活在先生的控制之下吗?
白兰地思索不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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