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料之中，第二天到学校的时候，方岩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不敢相信，毕竟方岩算得上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沈茵来的时候，陈芸整个人还一直处于愕然状态。
“陈主任，我今天想请一天假。”沈茵道。
陈芸看向沈茵，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因为方岩的事吗？”
“是的，我之前跟他约定过要好好聊聊。”
“嗯。”陈芸批准，又想到什么，“那个，你家早餐店着火的事，是方岩……”
“不是。”沈茵直接打断，“新闻报道有误，事实澄清前，不要相信这些。”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自己去就行，陈主任对队员们来讲更有说服力，可以先去游泳馆稳定队员们的情绪，毕竟，方岩一直是他们的学习目标。”
陈芸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那行，辛苦你了。”
“也辛苦陈主任了。”
走出办公室不久，楼道上，迎来一张春风满面的笑脸。
“呀，沈指导，这么巧遇到，早上好啊。”篮球部的负责人赵平向沈茵打招呼。
沈茵淡淡看了赵平一眼，继续往前走：“早上好。”
“据我所知，游泳队早上九点的训练时间还没到呢，沈指导这是急着去哪啊？”
沈茵没有回答，赵平也丝毫不在意：“不会是去警察局吧？听说方岩这次可能要关上一阵子了，最起码游泳馆拆掉前，他应该出不来了，不过即使能够出来学校为了名誉问题，应该也不会再要吧。”
沈茵依然没说话。
“我早料到他跟那群女混混待在一起，迟早是要出问题的，还真是说来就来。”赵平看着沈茵，故意叹下一口气，“这下好了，游泳部唯一一个有能耐的队员被抓进了警察局，学校这次恐怕要对游泳队彻底失望了。”
沈茵驻足，抬眸看向赵平：“女混混是赵先生指使接近方岩的吗？”
赵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呵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一个学校负责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你说话懂点分寸！”
沈茵继续往前走：“开个玩笑，膈应到赵先生了。”
*
沈茵请示看望方岩的时候，方岩死活不见，最后沈茵把方军搬了出来，方岩这才答应。
看守所内，方岩姿势慵懒地坐在椅子上，脸色不太好，拖着一夜未眠的黑眼圈，声音倦怠道：“能耐啊沈指导，我蹲局子了都还不打算放过我？”
虽然方岩的精神面貌不太好，但说话语气和平时并无差别，没有释放出与环境相匹配的消极感。
“我不会让你坐牢的。”
“少来。”方岩哂笑，“你不是一直看我不爽么？见到我这样心里应该高兴才对。说过，少假惺惺。”
沈茵上下打量了两眼方岩：“我没说我不高兴。”
“……”
“报应挺快的，我以为至少是在我拿到证据举报你纵火之后。”
方岩讽刺一笑：“懂了，你是过来找痛快的，我发现沈指导挺喜欢在我身上找痛快啊，看来现在连让我退队都已经满足不了你了是不是？”
“你能退队我挺满足的。”
方岩终于不耐烦，站起身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大声吼道：“你干嘛要这么讨厌我！”
沈茵盯着方岩看了会儿，嘴角隐约弯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方岩愣住：“你笑什么……”
“我昨晚在微信上跟你说过，我没有讨厌你。”
方岩冷静了些，缓缓坐下来，吞吐道：“什么微信……我什么时候跟你聊过微信，你在自作多情什么？”
“你昨晚拿王亮手机聊的。”
“想多了，我怎么可能拿王亮的手机跟你聊微信，屏幕卡顿的连个撤回键都不好使……操，咳。”方岩第一次见证到自己说话也会有漏嘴的时候。
“你用文字聊天和你说话很不一样。”
既然露馅了，方岩索性也不再坚持：“哦……嗯。”
“文字聊天很可爱。”
方岩挠头发的手，转移阵地挠到了耳根：“昨晚只是无聊图个乐而已，一般情况下聊天不怎么可爱，都是些玩笑话，别当真。”
“没当真。”
看着沈茵那张认真的脸，方岩觉得有点寡然：“是吗，那沈指导可真听话。”
“但我会旅行我的承诺，我答应过帮你做出改变。”
“算了吧，没意义。”方岩正色，“我进来这里并不算冤枉，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需要改变什么，我打算利用这次机会好好休息一下，你要是因为同情心泛滥来到这里，那你走错了地方，我爸才难过，你应该去安慰他。”
“我没有同情你，你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方岩看向沈茵，眼神黯淡了几分：“我知道。”
“脆弱的人才会令人同情，你还不至于。”
方岩起身：“你没什么事就走吧，我为这几天对你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感到很抱歉，早餐店的事，你可以去找我爸进行索赔，至少他对外人还是很好很客气的。另外，昨天谢谢你救我，不过像我说的，我们的账还没算完，是我欠你的，但你得等一段时间。”
说完，方岩准备走。
“方岩，去你妈的。”
方岩愣住，错愕地回头看沈茵。
“没什么，就吓吓你，让你听我把话说完。”
方岩：“……”
“你不会有事的，好好休息，睡一觉后想好怎么在重新归队时帮我拿好多好多冠军，嗯？”
方岩的目光在沈茵身上停留了会儿，回想起昨晚玩笑似的聊天，调笑道：“诶，沈指导。”
“什么？”
“你是真的不知道最后那个‘么么哒’的意思嘛？”
沈茵盯着那颗狡黠笑容里的虎牙安静了很久。
*
韦叶听说沈茵要来看她的时候，很开心，脸上一直都是一副得意的表情。
“早啊。”韦叶笑，“贱人。”
“早。”
“怎么，这么有闲心专门跑过来看我？是想给方岩求情吗，别做梦了，大不了你死我活，同归于尽，反正我不在乎。”韦叶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还未消肿的脸，“这委屈，可不能我一个受。”
“韦小姐今年二十三了吧？”沈茵问。
韦叶对这个问题不甚在乎：“姐今年多少岁，关你屁事？我坐在这里都因为你拿巷子里的录像举报的，但能把方岩拉过来陪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想到他那副嚣张样子现在要被关好几年，人生全毁在了我这里，我就很开心，怎么样，你是不是很不爽？哈哈哈！”
“二十三岁的人把一个未满十六岁的男生爱得死去活来，有没有一点不妥？”
韦叶的笑容瞬间变僵，愣住很久：“什么未满十六岁，方岩不是早就满十八了吗，他那种样子怎么可能还未满十六岁？”
“我才认识方岩没几天，就知道他满嘴谎话，韦小姐追了人家两年，对他的认识会不会太浅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清楚什么是道貌岸然的意思。”
韦叶气得直拍桌子：“你他妈到底想表达什么？未满十六又怎样，反正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是你的事，但是法律会在乎他。”
“要说什么说清楚，别他妈给老子绕来绕去！”
沈茵平静地解释：“意思就是，韦小姐是成年人了，自己犯的错全部得由自己担着，所以还需要在这里面多休息几年，方岩未成年，正是在外面受教育的时候。所以韦小姐刚刚口中的‘同归于尽’这个词，用的并不适合。”
韦叶算是明白了沈茵的意思，气得半死：“贱人，我操你妈的！我才不信你说的这些，是他指使我打人的，他还犯了故意纵火罪，我才不信他会无缘无故地被放出去！”
“是吗，他指使你打人？”沈茵道，“他不指使你打人，你在学校打的人也不少吧？你们的微信聊天记录我已经提供给了警方，与其说是他指使你打人，倒不如说你主动提出的帮他打人，他虽然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接受的意思，构不成教唆犯罪，是韦小姐自己热心肠了。”
“贱人！你……”
“另外，说他故意纵火的事，有证据么？对了，着火的是我家，至少目前来讲，还没有任何指向性证据说明是谁做的，不过方岩经过了早餐店，确实有这个嫌疑，但是经过早餐店的人，没有上千，也有大几百，这个还要慢慢查证。”
韦叶直接把桌子踹翻了，怒吼道：“你包庇他！”
沈茵站起，慢慢向韦叶靠近：“我又没冤枉你。还有，昨天我被你叫人扔进湖里差点淹死这件事，我肯定会找到证据的，时间问题，大概在你的脸消肿后吧。”
沈茵离开看守所的时候，韦叶发出歇斯底里的谩骂，最后是警察过来才控制住。
处理了方岩和韦叶的事后，申廷又找到沈茵谈了些相关事宜，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正好在梧桐树下看到陆舟在给小鸟喂食。
染上阳光的蓝白色身影，总能不知不觉让世界安静许多。
陆舟抬头看到沈茵后，微笑着向她打招呼。
“吃饭了没？”
“等小鸟吃完了再吃。”
“待会儿一起吧。”
陆舟点头：“好啊。”
去食堂的路上，沈茵给陆舟讲述了方岩和韦叶的事。
“方岩从看守所出来应该还需要几天时间。”沈茵道，“不管结果是否会得到澄清，事情现在已经闹大，加上篮球部的人正在煽风点火，学校肯定会有所处置，我看到通知说陈主任已经代表游泳队在接受学校的通报批评了。”
“嗯。”
见陆舟云淡风轻莞尔的样子，沈茵强调：“你现在是游泳队的人了。”
“嗯。”陆舟点头，“是你邀请我的，谢谢。”
“所以我们应该一起关心。”
“我建议让方岩辍学，或者转校。”
“不行。” 沈茵立刻否定陆舟的提议，“他个人有选择受教育的权利，我让他退出游泳队事出有因，不是针对，等他参加集训回来，我会让他重新加入。”
陆舟微微一笑：“那就当我没说。”
沈茵被陆舟的态度弄得有点恼，“为什么非要辍学或转校？”
“游泳队受到他排挤的人，不止周扬一个，我退队，也是因为他，我会计较这些。”陆舟道，“但如果你觉得我的建议过于恶意，那就当我没说。”
陆舟的模样清秀温和，沈茵还真没看出他是会“计较”的人。
“你的建议确实很恶意，我不会采纳。”
“嗯。”
“你自己一个人去吃饭吧，我不饿。”沈茵转身。
陆舟跟着沈茵一起停下脚步：“你，过于在乎方岩了。”
“我觉得他有改正的机会，这个年纪犯错没必要为一辈子埋单。”
“但用得着包庇他的罪行吗，你跟我提到过早餐店对你来讲多么重要，他放火烧了之后，你却打算一了百了，给人的感觉很怪异。”
再一次听到“包庇”这个词，沈茵的心里生出一股排斥感。
“我跟你爸凭良心经营早餐店这么多年，真不知道是谁这么恶劣做出这样的事，要是警察哪天调查清楚了纵火犯的身份，妈出多少律师费都愿意，一定要让你申叔叔叫这人吃到报应，牢底做穿，以慰你爸爸的在天之灵。”
母亲的话在沈茵的耳畔回荡开来。
经历了一晚上的挣扎，她不想再受一遍折磨。
“我愿意，不关你的事。”
“你在意气用事。”
“陆舟，你没资格这么评价我。”沈茵盯着陆舟，“如果我帮助方岩是意气用事，那我让你重新入队也是意气用事。”
陆舟回避开沈茵的眼神，带着丝丝落寞：“因为方岩，你昨天掉湖里差点出不来。”
“我很感谢你救我，但这份感谢并不代表你能随意评价我，方岩的事，我自己做主。”沈茵道，“你要是觉得我意气用事，那你可以不用因为我的意气用事而被迫加入游泳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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