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室走出，沈茵听到了经理捶桌子的声音。
一阵阵欢声笑语中，沈茵可以看出，孙珞与家长们相处得很好，虽然小朋友们的样子看起来没有那么开心，但这似乎也影响不到什么。
经过放映室的时候，沈茵见到小涵正开心地看着动画片，鼻孔下冒着鼻涕泡泡。沈茵想到正好到了小涵服药的时间，于是走进放映室，先用纸巾给小涵擦了擦鼻涕，然后给小涵冲药。
“刘语涵小朋友是吧？”经理进来，瞥了眼沈茵，对小女孩说道：“快点，孙教练等着，现在跟着她去训练。”
小涵愣住，哑着嗓子道：“我……头很疼，不能下水。”
“头很疼？”经理皮笑肉不笑，“你妈妈送你来的是游泳培训中心，不是医院，这里不负责你的头疼，只负责你的训练。”
说完，经理不顾小涵的反抗，直接拽住她的胳膊，往门外走。
沈茵挡住：“她妈妈很忙，小涵是为了不让妈妈担心才没说她得了感冒，如果她妈妈知道实情，肯定会送她就医，所以，这种情况下没必要这么着急训练的事。”
“沈小姐，你现在又不是俱乐部的人，我怎么安排学员的任务，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吧？”
沈茵没有说话，但死死挡在门口不让位置。
经理眯起眼睛：“行，既然感冒这么严重，那我就是通知她妈妈干脆把她接回去就医好了，省得俱乐部还要承担一些不必要的责任。”
“不行，不能告诉妈妈……”小涵的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妈妈最近在忙很重要的工作，不能被打扰……”
“小涵的妈妈最近刚接到一个大项目，做成功的话可以弥补公司以前的亏损。”
沈茵帮小涵解释，“小涵的父母离异后，她的妈妈很不容易才争取到抚养权，如果公司继续亏损，她的抚养权很可能会被她爸爸夺去，但是小涵不喜欢爸爸，所以她才不想在这个时候告诉妈妈感冒的事。”
经理显然已经开始不耐烦：“所以呢，这又关训练什么事？沈小姐，对于你喜欢瞎操心的老毛病，俱乐部之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处理，但不代表你离职后还要继续容忍。让开，不然我就跟她妈打电话了，顺便说一句，我一直认为女儿就应该乖乖做爸爸的棉袄。”
语落，经理掏出手机，小涵已经哽咽着嗓子哭了出来。
“我会承担所有责任。”沈茵道，声音掩盖过经理手机拨电话时的忙音：“如果她妈妈到时间觉得小涵的训练进展慢，我会承担所有责任。”
沈茵的话让经理感到满意，但很显然，当面拒绝之前跟他提离职的沈茵会令他觉得更为畅快：“不好意思，我们俱乐部不需要外人来多管闲事，孙教练会更专业地负责好这件事。”
正当经理硬拽着小涵的手，准备把沈茵推开时，一个女人走了过来：“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来接刘语涵小朋友回家的。”
沈茵本以为是刘语涵的妈妈来了，看到女人后，发现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陈阿姨！”小涵挣脱开经理的手，欢快地跑向女人，女人把小涵抱起。
在小涵连续打了两个喷嚏后，女人露出心疼的眼神，连忙用袖子给小涵擦了擦：“都病成这样了，阿姨马上就带你去医院，小涵放心，去医院的事，阿姨是不会告诉你妈妈的。”
女人接着又对经理解释道：“您好，我是小涵妈妈的朋友，我女儿是今天来的俱乐部，她妈妈让我过来的接孩子的时候，顺便帮忙接一下她女儿。”
在女人刚说要带小涵走的时候，经理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当听说女人的小孩也在俱乐部后，经理满脸愧疚：“是这样啊，那就辛苦您了，我也才得知小涵感冒的事，本来打算等会儿带她去医院就诊来着的……那小涵就拜托您了，如果到时间小涵的感冒有好转，还麻烦您报个平安。”
“好的，谢谢关心。”女人笑着答应，然后看向沈茵：“对了，请问你是小涵的教练吗？”
“以前是。”
女人像是对沈茵刚刚说的“以前”两个字不甚在意：“我女儿练冲起下旋的动作练了好久都还不会，想请你帮忙指导一下可以吗？”
沈茵还未做答复，经理就赶紧对着她使眼神。
“可以。”
“谢谢。”
女人走后，经理来到沈茵面前：“好好指导，今天的工资给你加上。”
沈茵把小涵没喝完的感冒药倒进了经理脚旁边的垃圾桶里，有几滴溅出，经理的裤腿瞬间多出几点颜色很深的水渍。
“不好意思。”沈茵道歉，“那今天的工资，应该是加不上了。”
“你是故意的？”经理赶紧用纸擦了擦新买的裤子，恼怒道。
“不是，是不小心。”沈茵道，“不过，你每天穿的都是新裤子，马上要下班了，几点水渍应该无伤大雅。”
经理手上的动作滞住，嘲讽：“每天能穿新裤子也是一种本事，只是对于像你这种半年来都换不上一条新裤子的人来讲，应该体会不了这种感觉，我想的话，拒绝把梳子卖给和尚的人，可能追求也仅限于此。
但是放心，你今天的工资我会照发，毕竟，给钱的人总能比拿钱的人证明什么是成功。”
在经理转身准备走时，沈茵问道：“如果小涵今天学会了在水中倒立，可是从此以后就不得不跟喜欢打骂她的父亲一起生活，很可能一个本应该积极向上的女孩变得叛逆阴郁，人生轨迹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对于你来讲，也是一种成功吗？”
“她给了钱，我还教会了她倒立，是的，这就是成功。”经理很干脆地回答：“我是商人，没有什么比赚到钱对一个商人来讲更成功的事，我清楚我的原则，但很显然，你并不明白你的原则是什么。”
见沈茵不说话，经理忽然问道：“怎么，是因为你父亲经常打骂你，小涵让你觉得感同身受？”
“没有，我父亲对我很好，无微不至。”
“哦，难怪，难怪你父亲在听说你要被赶出花样游泳队后，多次跑去找教练求情，刚好碰上暴雨天，三轮车打滑，一辆大卡车冲过来，然后你父亲死了。”
经理语速很快略过地讲了一遍曾经听过的故事，接着道：“话不多说，就问你一个主要问题：后来顶替你的队员，在最近的一场比赛中，表现怎么样？”
“得了亚军。”
“看吧，你垫底了四年，新队员第一场比赛就得了亚军，所以你的教练很成功。我相信，她在拿到奖杯的那一刻，内心只装得下喜悦，你和你父亲，是被喜悦消灭掉的杂碎，对她来讲，唯一的丁点遗憾，可能是觉得当初不该招你入队。”
“她才没觉得当初不该招我入队。”沈茵立刻回答。
那个人才没觉得当初不该招她入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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