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一家都依靠着国钢厂过活,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和厂子绑在一起,孩子的教育、男人的工作,一家子的医疗,还有说不完的福利和好处。
虽然罗振刚是个老谋深算又算不明白的,已经好些年没有加工资、评先进了,不少后来人的工资待遇都超过他。
但他的工资加上国钢厂的福利依旧能让一家子在公社过的稳稳当当,有滋有味。
这就是工人阶级,铁饭碗的好处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工作是这个家平稳运行的根本,也是在公社生活的立身之本,更是一家子的脸面。
现在脸没了,一切都崩溃了。
罗振刚一人犯错全家遭殃,罗小庆只要一想到自己再不是工人子弟,以前的那些朋友都会知道他有一个搞破鞋不要脸的爹就觉得绝望。
秦艳玲也一样,她是多么要强的一个人,被死老太婆压了这么多年从没放弃过反抗,不惜手里沾上人命不就是为了过好日子吗?
结果工资到手还没捂热乎呢,工作就没了,这一家子吃喝住该怎么办?
“我命怎么这么苦啊!”秦艳玲捂着脸和儿子哭倒在一起。
眼看着妻儿崩溃,罗振刚干巴巴的张了张嘴想说他真的没乱搞男女关系,又觉得事情已经这样了,工作都没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索性闭上嘴,省点儿力气还能少吃点儿饭,现在这家里没了进项,能省一顿是一顿吧。
厂子有心要整顿不良风气,再加上罗振刚虽然工龄长,人缘却不咋地,交的都是些酒肉损友,一出事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呢,根本没人为他申诉奔走,辞退事宜基本一路绿灯,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下场。
工会的反应很快,曹苗苗的事情影响恶劣,和她有染的还活着的罗振刚成了调查组的重点打击对象,当天工会的同志就到了老罗家,商量让他们尽快搬走。
都已经不是国钢厂的工人了,自然不能再占着国钢厂的宿舍。
后头多少人还等着分房呢,这房子一腾出来马上就要分配给有需要的同志,自然是越早越好的。
虽然早知道房子八成是保不住,可秦艳玲没想到工会那边速度这么快!她这一天都遭遇了什么啊?
早上还欢欢喜喜的送男人去上班;送儿子去上学,提着菜篓子和隔壁邻居一起去买菜,满面春风。
回来正和主妇们商量做什么菜好呢,紧接着就得知了男人被辞退的噩耗,然后是小庆从学校跑回来·····现在房子也要被收走,打击接踵而至,秦艳玲直接瘫在了地上。
脸上是早已经干透的眼泪,她双眼无神,嘴里喃喃:“完了·····全完了·····”
“工会这是什么意思!”罗振刚也被工会的速度震惊了,他人才刚到家呢!后脚就来撵人了?
“我好歹为钢厂奉献了青春!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罗振刚看了一眼已经绝望方寸大乱的妻子和满脸惶恐的儿子,深觉愧疚。
“再说家里还有妇女和孩子,就算要搬,也得给我们些时间找地方落脚吧?”
无不无辜;冤不冤枉的,罗振刚已经不想再说了。
事已至此,从厂子辞退他的那一刻开始,说什么都迟了,没有人会相信他的。
好在工会不是不讲人情的组织,这次来也是商量为主,哪怕来人对罗振刚的人品很是唾弃,对无辜的妇女和孩子也是照顾的。
闻言两个负责来腾房的男同志对视一眼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就开门进两口子的卧室和罗小庆的卧室看了看。
这其实是正常流程,后头排队等房子的工人家庭何其多,工会这边压力也很大,一味照顾犯错人员未免有失偏颇,视家当多少来确定腾房日期相对公平公正。
只是人家按规矩办事,罗小庆这熊孩子却突然爆发!
他从地上弹起来,“谁让你们进我家的!走!都走!我们不搬!这是我家的房子,你们谁也不能撵我们走!”
他出生就在这里,肯定是舍不得的。
最主要的是这里是钢厂工人宿舍楼,哪怕没了工作,仍住在这里也会给人一种阶级并未掉落的错觉。
说白了心理安慰罢了。
罗小庆突然暴起,两位工会来的同志脸色都不好看,你罗振刚就是个犯错违纪被清退的,兄弟俩客客气气已经给足了面子,怎么还要看脸色?
今时不同往日,还指望人家可怜可怜自己多宽限几天好找住处呢,罗振刚也被儿子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后他瞪了只知道哭的妻子一眼,心里烦躁的不行,但还是耐着脾气点头哈腰的给人家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孩子还小,不懂事,这屋子我们家住了有年头了,孩子就是·····舍不得。”
最后三个字带着哭腔。
别说罗小庆了,难道罗振刚就舍得这屋子?只是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打击太大他没反应过来罢了,难受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莫名其妙~”
罗振刚此话一出非但没能得到可怜,反倒招来嘲讽。
“住再久,这也是厂子的房,和你们一家没关系。现在你已经不是我们钢厂的职工了,工会肯给你们一家留时间腾房是照顾妇女儿童,有不服的去工会说话,冲我们喊啥呀?!”
人家可不是罗小庆的爹,不会惯着他。
再加上罗振刚个人作风有问题,面子里子早没了,谁给他面子都有同类相怜的嫌疑,更没人会给他留脸。
“都这样了还不知道低调做人,吵吵嚷嚷的,以为嗓门大能吓唬人啊?”
罗小庆嗓门大,这两个男同志的嗓门更大,直震的趴在门口偷听的邻居们兴奋不已,恨不得开门进去看热闹。
筒子楼里人员密集,谁家今儿中午炒什么菜都瞒不住,更别提这动静了。
那些消息不灵通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邻居这会儿也都知道了罗振刚的丑事。
秦艳玲面如死灰,她还想挣扎,祈求工会看在罗振刚为钢厂奉献青春,多年来还算老实的份儿上,让她们依旧以优惠价购买这套房子。
两个男同志对视一眼,却是一步不退。
“咱们这趟来就是腾房子的,别的管不着,再说你男人因为啥被赶出厂子的你心里清楚,你觉得还能在厂宿舍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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