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舒嫄的吧，你们这些人就想着让你妈回祖坟。这交通倒是方便了，那你们把我和你妈一起送回老家吧。省得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我还能去看看她。”
姥爷到底是最懂姥姥的，姥姥这一辈子都害怕寂寞。这一下子先走了，下去也会孤单吧。
“爸，你回去干什么啊！就你一个人，你要我们怎么能放心？”
“是啊，爸。回去你肯定又要种地，万一摔一下我们不知道你怎么办！”
“我是说，你们要是把你妈安葬在祖坟。那我就回老家不走了，不是我现在就要回去！跟你们说话烦死了！”
我怎么看不出来这是姥爷为我争取的。在他们眼里我好像是个不孝子孙，可到了姥爷那里，他们就会觉得这是真的为姥姥考虑。
“行行行，爸就听你的，咱们去公墓啊！不过我说到前面，妈给这个家奉献了这么多。咱们一定要找一个风水不错的墓地，这样才不愧对于妈。”
这话明显是说给我听的，我没说话。哎，这些事儿我难道不知道吗？
姥姥被殡仪馆的人拉走了，我们回来以后，都各自回了房间。这个家里少了一个人，让我觉得空落落的，我起身，推开姥爷的房门。
“姥爷，你干什么呢？”
此刻最需要陪伴的人，就是姥爷吧。
“我收拾收拾你姥的东西，有什么她喜欢的，到时候一并给她烧过去，也好让她有个寄托。”
我点点头，盘腿坐到地上。陪着姥爷一起收拾，其实真的收拾起来，才发现姥姥的东西少之又少。
“嫄啊，这个给你。”
我抬眼看过去，是一个翠绿的镯子。成色一看就是上品，可是我却从来没见我姥戴过。
“这是......”
“这是你姥嫁给我的时候我给她的，这算是聘礼吧。你姥这些年不舍得戴，说是要留给你。咱们家自然比不上什么大户人家，自然能给你的不多。”
姥爷没说完，我知道，他们是怕我以后结婚受委屈。
“哎，我姥真的是......”
我接过盒子，却发现那个盒子有些异常。我打开，把上面的海绵拿起来。是一张纸，我打开看，却愣神了。
“嫄啊，是什么啊？”
“姥爷，是我姥给自己买的墓地。”
我哽咽起来，一下子忍不住了。积攒的情绪在这一刻崩溃了，她什么事情都做好了，还需要我做什么呢？这个老太太，糊涂啊。
“你姥这是早就给自己留下路了，要是咱们把她拉回老家呢？她这个钱不是白花钱了吗，不就留下空子了吗？”
“我姥不会的，她把所有的事情都算好了。她知道她给我托梦，我说什么都会满足她的。我姥这是给我省事儿呢，不管我选择哪里我妈都会对我有怨言，可是她自己选的我妈自然就不会为难我。”
我自嘲起来，原本以为我是这个家里最聪明的。事实上这个老太太才是，把一切都做好安排了。
“既然你姥把一切都做好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我看着面前的姥爷，我好像理解了一夜白发是什么样子。虽然他现在的情况并没有那么夸张，可是明显苍老了许多。
“姥爷，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我知道你们都会陪着我的，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好。”
我没有思考，姥爷的难过不会低于我们。让他静静也好，他的眼泪也不愿意被我们看到。
我没有走远，而是进了旁边的堂口，看着满堂的仙家陷入沉思。
恨吗？恨啊，自己满堂仙家却留不住一个人。可生老病死，因果循环，这是我这辈子都不能做违背誓言的事儿。不然，我姥能给我表演一个诈尸是什么样的。
“这个是我姥留下的，昨天姥爷在我姥遗物里找到的。她自己给自己选择的墓地，就按照她的意愿来吧，可以吗？”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来。坐在客厅里等着所有人都下来，简单的开了一个家庭会议。
他们没有为难我，因为购买者写的是我姥的名字。
下葬的那一天我看到她了，就站在她自己的墓碑旁。那是我姥去世以后，我第二次见到她，第一次还是给我托梦的时候。
“舒嫄，你说你姥来了没？我看这纸烧的这么旺，是不是你姥缺钱啊？咱们要不再买点儿？”
“妈，我姥没来。大概是下去办手续什么的没顾上，放心吧我姥就算没有钱也可以在下边儿过得好。你忘了她之前是干什么的了？阴德可多着呢，别担心。”
“那你这是怎么了？是咱们犯了忌讳吗？”
“没有，刚才被风吹了眼睛。”
其实有心人会发现，我一直盯着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是我姥一直站着的，只不过她不让我出声。
这里毕竟是公墓，一个死去的人突然站在自己墓碑面前，多多少少会吓到别人。可是，那些吓到别人的鬼，也是别人家一直心心念念的家人。
“回去的时候别回头，不管路上碰到谁跟你们说话，都别搭理。”
就这样，我们一直坚持到回家，谁在路上都没有吭声。
“你说，人这一生过得匆匆。最后就把自己放到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可不是吗？妈要强了一生，最后是这样，咱们到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样呢？”
“行了，各位长辈们。去洗个澡吧，洗个澡好好休息休息，别想这些了。大家都是可以长命百岁的主！”
这并不是说我犯了忌讳，偷偷看过。这只不过是小时候看他们的面相，研究出来的。之前老祖总是梦里教我东西，我也没有事儿主。就没事拿家里人或者村子里的人偷偷实验，当然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人家。
“嫄，这次的事情妈对不起你。”
“说什么对不起呢，我都明白。”
我看着我妈，我明白他们之前对我所有的不理解。就是这样，亲人去世难免嘛。
“妈，我准备明天就走了，去长白山。”
“可是你姥头七都没过，你出去了，你姥回来我们也看不到啊。”
“我姥啊，她有一部分可能不会回来。就在门口转一圈儿，你说她要是回来咱们指不定怎么折腾呢。她啊，肯定躲着咱们。你要是不放心，就在咱们家撒些白面。如果上面有脚印，那就是我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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