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玄不知道接下来的白七怎样了。
在白七确定吴锡死亡的那一刻，场景变得极为动荡，一切都扭曲成光怪陆离的色彩。
顾清玄本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片刻后色彩又极速回归，勾勒出另外一幅画面。
有些老旧的木门，若有若无的酒香。
这里顾清玄再熟悉不过，是步天在世时经营的酒馆。
此时夜深，酒馆也关门了，只有一点暖光在窗户纸上显现。
顾清玄知道打烊之后，步天总是习惯在休息前清算当天的酒水钱。
人影在薄薄的窗户纸上若隐若现，顾清玄走近了些，穿过木门，来到熟悉的堂厅。
步天还是在老位置，只是在他身边不知何时立了个人形，兜帽拉得极低，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步天边数钱边叹道：“七哥，你这动不动就神出鬼没的性格能不能改改？保不齐我哪天就被你吓死了。”
白七嗤笑一声，哑着声说：“步掌柜还会害怕？真是稀奇。前些日子杀死那宗门弟子倒也没见你害怕？”
“哎~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赶到时他都被啃得只剩一半了，毒素侵入经脉，早已无力回天，还不如给他个痛快的。”步天耸肩说。
“是哪方做的？”
步天停下拨弄算盘的手，推了推太子镜，余光瞟向白七：“你都有结论了还问我？”
见白七没搭话，步天继续专注数面前的酒钱，随口道：“那种食人精血，残人躯体的做法……是妖吧？”
“这两年，混在边城里的妖是越来越多了。”
静默片刻后，白七突兀地说：“修真界与魔界也快开战了。”
“是呗，看出来了。”步天继续打算盘。
白七继续问：“你等的那人也快来了？”
步天顿住，随即苦笑一声：“我倒希望他不来得好。”
“为什么？”
步天讪笑着摇头：“这么说吧，如果他执意背负自己的命途，则注定天煞孤星。”
天煞孤星，大凶之命。爱他之人，死无全尸；他爱之人，不得好死。
“没有破解的办法？”
步天长叹一声：“我不知道。”
他偏头去看沉默的白七，戚戚然道：“这‘天’从来都不是那么良善的，七哥，没有谁比你我更清楚。”
半响，白七开口：“什么打算？”
“我会留在这里。”顿了顿，步天从衣袖中拿出一卷厚厚的图绘：“另外……七哥，这绘卷你得收下。”
白七眼尖地发现这绘卷一角有淡淡的暗红，像是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他没立即接，而是说道：“你还有退路。”
若是步天现在跟他回天机阁，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步天耸肩道：“比起回去死守山门，整日惶恐，我更想出来闯闯。”
“荻泉……”
步天笑着打断他：“怎么？晓之以理不成，七哥是打算动之以情么？”
“随便你吧，反正你跟吴锡都一个样，不管他人死活。”
白七拿过步天手里的绘卷，很快消散了身形。
步天无奈：“诶，怎么还生气了啊？”
一声叹息后，面前的场景如尘灰般消散。
顾清玄面前出现三座坟茔：
天机阁门人罗纱之墓。
天机阁门人青衣之墓。
天机阁长席荻泉之墓。
顾清玄想起自称是步天友人的一行人，既然他们已经故去，这个时候的步天想来也已经不在了。
他还在思索之际，周围的虚空兀自破碎，各种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一瞬间出现在顾清玄耳边，尤其一声暴喝格外刺耳。
顾清玄睁开眼，一眼望进凤眼里，那眸子里此刻盛满怒意。
先前看见的青色丹药没了踪影，顾清玄想去搜寻，下一刻他的下颚被微凉的手卡住，硬生生掰正。
顾清玄不动声色地看着封林，随后他的耳边响起近乎愤恨的音调：“你不是有很多手段么？还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顾清玄下意识地呛他：“我如何，貌似与你也没多大关系罢？”
这话刚出口，顾清玄就感到腰上一紧，阴沉的面容不断靠近他，最后冷声复述了一遍他的话：“与我无关？”
不知怎么，顾清玄稍稍移了下目光，一抹亮色闯进他的余光里。
刚刚被封林挡住了视线，现在顾清玄才发现周围是浮空的冰雕。先前所见的引力旋涡也被冻结成有形的模样，煞是壮观。
也只有这时才能让人看清它的内部结构，这旋涡看上去只有一个，但里面却有无数个风口，也不知道萧晓乐他们掉进哪个风口了。
他那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让封林更加恼火，这人从来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封林打破皂困住他的空间顺着灵力连结找到顾清玄时，他已不知在旋涡里飘荡了多久，面上血色全无，呼吸微弱，就像片纸在空中飘，仿佛能被轻易撕碎。
那一瞬间封林心里窜上股无名怒火，他顾清玄不是很会算计吗？不是很会拿别人当垫脚石吗？怎么还能把自己搞成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
“你要是当真那么不惜命。”
封林怒极反笑，他轻抚苍白的面容，低声笑道：“倒不如把这条命交给我？”
去他娘的温柔以对。封林想，为魔者本来就不需要他人的恩赐，想要什么就去争。
木双教他的那些技巧，沟通方式，试图掩盖他恶劣的本性。
但很显然，假的终究还是假的，伪装出来的东西并不能长久。
听了他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语，顾清玄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终于把目光重新放在封林身上，看了良久，才露出个凉薄的笑来：“不打算继续装乖了？”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顾清玄对封林的了解，这位魔尊根本就不是能乖下来的性子。否则前世也不会造下那么重的杀孽。
能在他面前不作妖那么久，已经算得上稀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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