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米高的青铜巨门如沉睡的巨兽,冷硬的轮廓在符纹阵的金光中若隐若现。
阵上的纹路如蛛网般蔓延,每一道都在无声地渴求着什么——孙春绮的话犹在耳畔,想要开启这扇门,必须有人自愿躺进阵中,用鲜血染红这些千年未动的符纹。
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孙春绮、夏元仪、陈青卓、岳娇龙四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刘醒非,眼神里有询问,有等待,却没有丝毫退缩。
她们是为秘境而来,早已做好直面危险的准备。
只是这“自愿献祭”的代价,沉重得让人窒息。
好在她们心里有数,无论如何刘醒非也不会选择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要不然,之前刘醒非等张雪宁她们——干嘛!?
“总得选一个……”
陈青卓刚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张雪宁带来的雇佣兵们脸色煞白,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枪,更有人直接将枪口对准了刘醒非,手指扣在扳机上微微颤抖。
“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络腮胡雇佣兵嘶吼着,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别想让我们当祭品!谁也别想动我们!”
其他雇佣兵立刻附和,枪口纷纷抬起,形成一片冰冷的金属森林,将刘醒非一行人围在中央。
秘境中的幽暗仿佛钻进了他们的骨头,让“自愿献祭”四个字变成了催命符。
张雪宁厉声喝道:“把枪放下!”
可她的声音在众人的恐慌中显得格外无力,连她自己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就在这时,刘醒非忽然笑了。
他抬手拨开指着自己的枪管,动作轻得像拂去一粒尘埃,目光扫过那些惊慌的雇佣兵,最后落在张雪宁身上。
“别紧张,”他的声音平静得惊人:“也别看着我,我们不急。”
他后退一步,让出阵前的位置,语气淡然:“献祭的事,得由你们自己决定——谁愿意留下,谁想进门,哪一个自愿献祭,都由你们说了算。”
话音落下,所有目光瞬间转移,像无形的巨石压在了张雪宁肩头。
雇佣兵们的枪口不自觉地放低了,他们看着自己的雇主,眼神里有恐惧,有祈求,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刚才的冲动源于对被牺牲的恐惧,可当刘醒非把选择权抛回来,他们反而不知所措——谁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别人进入秘境的机会?
张雪宁的脸色发白,她看着手下这些拿命换钱的雇佣兵,又看了看那扇沉默矗立的青铜巨门,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刘醒非这一手看似放权,实则将最难的抉择推给了她——同意献祭,会寒了手下的心。
不同意,所有人都得困死在这秘境入口。
符纹阵的金光依旧流转,却仿佛带上了血色,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青铜巨门的阴影里,沉默成了最沉重的拷问,而那把无形的压力之剑,正稳稳悬在张雪宁的头顶。
张雪宁能清晰地感觉到五道目光落在背上,那目光里有恐惧,有戒备,还有一丝随时会爆发的抗拒。
她瞥了眼手下那五个精锐雇佣兵紧绷的侧脸,知道此刻强硬只会适得其反——枪口虽然对准的是刘醒非,可那份对“被献祭”的恐慌,早已像藤蔓般缠上了每个人的神经。
“把枪放下。”
她的声音比刚才沉稳了许多,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没听孙小姐说吗?必须自愿。哪怕是被逼着‘自愿’,这阵也不认。”
她顿了顿,刻意放缓语气。
“我张雪宁还没到需要用自己人填阵的地步,不会强迫你们任何一个。”
五个雇佣兵对视一眼,紧绷的肩膀缓缓松弛下来。
络腮胡率先将枪口朝下,金属撞击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其他人也陆续放下了枪,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仿佛淡了几分。
“这就对了。”
张雪宁松了口气,目光重新投向那扇青铜巨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战术腰带。
自愿献祭……哪里有那么多心甘情愿送死的人?
可这扇门后的诱惑,又让她无法放弃。
片刻后,她忽然转身,对身边最信任的一个雇佣兵低声吩咐:“你回入口那边去。”
“张姐?”
雇佣兵一愣。
“去叫人。”
张雪宁的声音压得更低,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去找外面留守的人,让他们从备用队伍里挑——挑最穷的那种,多找几个过来。告诉他们,只要肯帮个忙,家里人后半辈子的衣食住行,我全包了。”
雇佣兵的眼睛瞬间睁大,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最穷的人,往往愿意为了家人的安稳,赌上一切。
“快去,动作快点。”
张雪宁催促道,目光扫过仍在等待的刘醒非一行人,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
“我们需要时间准备,既然要自愿,总得给人家选择的余地。”
那雇佣兵点点头,转身快步沿着来路跑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青铜巨柱的阴影里。
张雪宁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用金钱换取别人的生命,听起来残酷,却比强迫自己手下送死更“合理”——至少在这秘境之中,生存的法则本就如此赤裸。
符纹阵的金光依旧流转,映在她紧绷的脸上。
刘醒非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选择。
青铜巨门沉默矗立,等待着那份用金钱与生命换来的“自愿”献祭,而秘境深处的秘密,仍在黑暗中静静蛰伏。
脚步声在古道上由远及近,张雪宁的手下领着四个人走了过来。
那四个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裤脚沾着泥点,眼神里带着怯生和不安,面对高耸的青铜巨门和周围的持枪雇佣兵,下意识地缩着肩膀。
“张姐,人带来了。”雇佣兵低声道。
张雪宁点点头,示意其他人退后,自己则走上前,目光在四人脸上一一扫过。
他们都是备用队伍里最底层的成员,家境贫寒,是为了高额报酬才来闯秘境的。
“你们也看到了。”
她指了指青铜巨门前的符纹阵,声音尽量放缓。
“想打开这扇门,需要一个人……自愿留下。”
她没有直接说“献祭”,但语气里的沉重让四个人瞬间明白了意思。
有人立刻往后缩了缩,眼神躲闪。
有人咬着嘴唇,脸上满是挣扎。
张雪宁没有催促,而是把他们带到一旁,一个一个单独谈话。
她先是问了第一个中年男人的家庭情况,听他说家里有瘫痪的老母亲和上学的孩子,最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站到后面。
第二个是个女兵,丈夫在战乱中失踪,独自带着两个孩子讨生活。
张雪宁听完她的叙述,递给她一小袋干粮,也让她退到了一边。
第三个是个白发老兵,说自己无儿无女,孤苦伶仃。
张雪宁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这阵法需要鲜活的生命能量,老兵的生命力恐怕不足以激活符文。
最后剩下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不合身的军装外套,手指关节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形。
他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张姐,要是……要是我留下,能给多少钱?”
张雪宁看着他:“五十万。法斯特币,一次性打到你家人账户上。另外,你妹妹的学费我包到大学毕业,你母亲的病,我请最好的医生治。”
年轻人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他家里的情况张雪宁显然已经查过——母亲重病卧床,妹妹面临辍学,全家就靠他在雇佣兵队伍里做杂活的微薄收入撑着。
“五十万……”
他喃喃自语,喉结剧烈滚动着。他太清楚这笔钱意味着什么。
在法斯特,像他这样的底层雇佣兵,就算拼死拼活干十年,也攒不下这么多钱。
而职业雇佣兵的阵亡抚恤金,不过两万块,在高消费的法斯特,连两年家用都撑不起,更别说给母亲治病、供妹妹上学了。
“我……我愿意。”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眼神里的犹豫被决绝取代。
“但我要先跟家里通个话,让他们收到钱再……”
“可以。”
张雪宁立刻点头,让手下拿来卫星电话。
年轻人握着电话的手在发抖,对着那头哽咽着交代了几句,无非是让母亲好好治病,让妹妹好好读书。
挂掉电话时,他的眼眶通红,却没有掉泪。
“我准备好了。”
他走到符纹阵前,回头看了一眼青铜巨门的方向,仿佛已经看到了家人过上好日子的模样。
周围一片寂静,连符纹阵流转的金光都仿佛变得柔和了些。
刘醒非一行人远远站着,没有说话。
张雪宁别过头,不忍再看——五十万买一条年轻的生命,听起来残酷,可对这个年轻人和他的家庭来说,这或许是他们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在法斯特这片土地上,总有人为了生存,不得不赌上自己的性命,只为换一个让家人活得更好的机会。
而今天,这个机会就藏在这青铜巨门之后,用一场自愿的献祭,标注着生命的价格。
年轻人的脚步踩在符纹阵的金光上,每一步都像灌了铅。
他站到阵法中央,那里的符文流转得格外明亮,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张雪宁让人递来一把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一颤,下意识地握紧了枪柄。
“想好了?”
张雪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年轻人没有回头,只是缓缓举起枪,枪口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五十万的承诺、母亲的病床、妹妹的课本……这些他原本以为能支撑自己的念头,此刻却突然变得模糊。
“扣下去……很快就好了……”
他对自己说,手指搭在扳机上,可无论怎么用力,那扳机都像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死亡这两个字,说起来轻飘飘的,可当枪口真的对准自己,当知道下一秒就要永远失去意识,恐惧就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才二十出头,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还没……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笑脸。
那是他的女朋友,在老家的纺织厂上班,每次视频都要叮嘱他注意安全,说等他攒够了钱就结婚,要在院子里种满向日葵。
“我们会有好日子的。”
她总是这样说,眼睛亮得像星星。
一想到再也见不到那张笑脸,再也听不到那句叮嘱,再也不能亲手为她种下向日葵,年轻人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猛地闭上眼,可女朋友的样子却越来越清晰,甚至能想起她说话时微微泛红的脸颊。
“我……”
他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枪口仍抵在太阳穴上,可那只扣扳机的手,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不是不怕穷,也不是不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可他舍不得啊。
舍不得母亲痊愈后可能露出的笑容,舍不得妹妹考上大学时的骄傲,更舍不得那个等他回家的姑娘。
生命哪有那么容易舍弃?
那些说要为家人牺牲的决心,在对生的眷恋面前,碎得像风中的沙。
“怎么回事?”
有雇佣兵忍不住低声议论。
张雪宁皱起眉,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这年轻人明明已经答应,眼神里的决绝也不似作伪,可真到了动手的时刻,却还是退缩了。
她忽然明白,自愿献祭最难的不是下定决心,而是在死亡面前,承认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留恋。
年轻人的额头渗出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符纹阵的金光上,瞬间被蒸发。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会儿是家人受苦的模样,一会儿是女朋友的笑脸,两种念头在他心里疯狂拉扯,让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枪还举着,可那扳机,终究是没能扣下去。
他猛地放下枪,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没有人嘲笑他,青铜巨门前只剩下他压抑的呜咽声,和符纹阵依旧流转的、冰冷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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